第三十四章 兄弟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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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科带着众人走出数里,也不敢再回城里,找到个河边的小木棚把伤员先安置进去,年科和几个受轻伤的武林人士,敷了金疮药就在屋外面警戒。

  夜已深,其他人都已经疲倦不堪,倚靠着树干就睡了,但年科这一夜都无法入眠,脑中浮现的是胡一万副部头和彭老兵在军营的一幕幕,这两人都是年科的好兄弟,年科闭着眼,就仿佛看见了两人的身影。

  “少林出来就一心想做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匡扶正义之人、顶天立地之人、和其他人眼中的好人,好人连昔日的兄弟都杀,自己永远都做不了一个好人。”想到此,想到昔日的兄弟,年科心痛不已,眼角渗出泪水,但依然独自承受着痛苦煎熬。

  次日,小河边上,树皮盖顶,树干作梁,简易的木棚内,升起袅袅青烟,微风吹拂,远远闻到的却是草药的味道。

  木棚内传来抽泣之声。

  昨夜,有两名重伤者熬不到天明,就再也没醒过来。

  木棚内依然躺着几名身受重伤之人,其中就有谭腿吴云龙,他由于伤势过重,虽找了郎中医治,可这郎中看了伤势只摇头,道:“雕翎箭射断了这位大侠的肋骨,箭插在肺里离心脏很近,拔出来的话怕割破心脏,不拔这位大侠伤口感染,高烧不退。老夫医术不精,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年科听完郎中的话,想到了神医施道全,年科对彩霞说道:“我去请施道全神医试一试。”

  彩霞双眼通红,看着年科,仿佛把一切希望都寄于年科身上。

  年科看着彩霞点点头道:“彩霞,你等我回来。”

  彩霞眼眶里的眼泪一下滑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年科忙用衣袖为彩霞擦拭眼泪。

  彩霞对年科道:“陈少侠快去吧!早去早回,我等你。”

  年科知道人命关天,顾不得身上的伤,施展轻功一路狂奔。

  年科腿上的箭伤刚结痂又被撕开,鲜血顺着小腿把鞋子都染红了,年科一个劲的跑,仿佛再快一些,吴云龙生的机会就又大一些,终于到了城门边。

  远远看见一群人,围着城墙上贴的告示指指点点,年科瞟了一眼,原来是自己和彩霞、牛大等几人的画像。

  “知道现在城内的情形不容乐观,但是为了救人,再危险也得去”。想到此,年科一阵乔装打扮之后,终于混进了城,年科悄悄去了百花楼,没到约定的时间,也没有找到赵山河。

  年科询问百花楼的老鸨,“施道全神医在哪?”

  老鸨对年科说:“好像听说在知府府上。”

  年科便直接去了知府府上,抓了两个家丁一问,得知:“施道全早已经离去,也不知去哪里”。

  知府的下人们跟杨知府告状,“又被威胁了”。

  杨知府大怒,心想:“最近怎么了,怎么现在我的府上都不安全了,随随便便都敢入我府上威逼恐吓下人,让我抓到我非得好好治一治你。

  年科不知如何是好,魂不守舍的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与一个女子擦肩而过。

  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传入年科的鼻孔,抽动鼻翼一闻。

  年科马上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身后的一个穿白色纱衣的女子。

  年科一路追了上去,女子进了一个无人的死胡同,年科追进胡同,女子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这女子身作白色纱衣,柳叶弯眉,眼眸清澈如水,高鼻梁,脸色微红,樱桃小嘴,身材匀称得恰到好处,是多一分显胖,少一分显瘦的体形。

  女子嘴角微微一翘,有些俏皮的问道:“公子跟着小女子做什么。”

  年科道:“姑娘才给我下了毒就把我忘记了。”

  这女子嬉笑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道:“原来是你。”

  女子径直向年科走来。

  年科暗自闭气运功,开始戒备起来。女子却突然单膝跪地跟年科拱手道:“你是陈年科陈少侠吧!小女子陆妮给陈大侠赔罪了,是我错怪少侠了。奸贼袁中天说你是金国的探子,请我下毒害你,我被他蒙蔽所以,我才……。”

  年科吃过陆妮的亏,不敢上前去扶,忙抬手做了个请起的手势,道:“陆姑娘,快快请起,既然是误会,我又安好,我不怪你。”

  年科好奇地问道:“你的口音与我们大不相同!你不是这一带的人啊!”

  陆妮回道:“小女子家在剑中南路,苗疆人士。”

  待陆妮起身后,年科跟陆妮拱手道:“在下现在有急事在身,先行告辞”。

  转身就要离去,陆妮忙喊道:“陈公子请留步,我今日听说你昨晚勇战齐兵上千人的事迹了,我想跟着公子,助公子一臂之力,一起推翻“伪齐”统治。

  年科转身回道:“我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现在我想找神医施道全给吴云龙师父治病,你可知道那位神医在哪吗?”

  女子惊讶的问道:“吴师父受伤了,伤的重不重?那施道全神医居无定所,去哪找啊!我也不知道。”

  年科道:“求你帮我找找,若找到神医施道全,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吴云龙师父可能凶多吉少。”

  女子点点头,问清吴云龙现在所在地方,两人分头寻找。

  有些受伤不重的江湖人士已经各自散去,牛大和两位真人,还有十来个人敬重年科的为人,想跟着年科,不愿离去,帮着照顾几个伤重之人。彩霞到处寻找名医来给师父医治,可是这样的伤势能治愈的机会十分渺茫,都开了些草药敷衍便纷纷离去。

  一直到了下午,年科一人返回郊外小河边上的木棚,彩霞又去请郎中去了,还未回来。

  年科走进木棚看着面色苍白的吴云龙,吴云龙正两眼无神的盯着棚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牛大熬好药,正走进木棚准备给吴云龙喂药,年科接过牛大手里的药,年科把药放桌上,脱下外套,叠好之后,把吴云龙的头微微抬起,枕在他头下。

  吴云龙颤抖的手却一把抓住年科的手腕,犹如回光返照一般,眼睛瞪得老大,大声的对年科说道:“少侠、少侠,你是救我们出匣子沟的少侠?我自知命不久已,还想求少侠一件事,还望少侠答应。”

  年科握住吴云龙的手道:“吴大侠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义之士,我仰慕已久,你我不必客气。”

  吴云龙喘着粗气说道:“彩霞是个好孩子,还请少侠往后替我照顾她”。年科脸一红,惊道:“啊!”

  吴云龙自言自语道:“彩霞的身世也是可怜,二十年前,我去汴梁寻人的时候,在路经黄河之时,听见河边隐约有婴儿啼哭,我便寻声而去,走近一看,原来河边漂来一个木桶,里面有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我自己本是孤生一人,也未娶妻,四处漂泊惯了,没想到老天还给我送来个可怜的孩子,我抱起孩子,太阳的余晖照耀在孩子的脸上,抬头我就看见天边一道美丽的彩霞,以后我便给她取名彩霞了”。

  说到这里,吴云龙脸上洋溢出慈父一般的笑容。

  吴云龙又道:“我授她武艺,一天带着她走街串巷,在街头卖艺,赚些盘缠,对她极为苛刻,她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现在她长成大姑娘了,但性子烈,也不知到能不能找到婆家,希望你不要嫌弃,以后替我照顾她。”

  年科心里早已对彩霞姑娘暗生情愫,只是太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彩霞又领着一个郎中进来了,年科忙起身,跟彩霞道:“神医施道全不知去向。”

  彩霞点点头,眼圈已经红了,对年科道:“你辛苦了,我请了罗素,罗神医来给师父瞧病,肯定有救的。”

  吴云龙无力的抬起手,嘴巴哆哆嗦嗦的说道:“彩霞、彩霞你来了,快过来,师父有话对你说”。

  年科退了出去,可是刚出去没多久就听见彩霞抽泣着大喊:“师父、师父…你怎么丢下徒儿不管了……”。

  年科急忙跑回木棚,只见床边耷拉着吴云龙惨白的手,彩霞使劲的摇晃吴云龙的身体,吴云龙半睁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了,显然一代大侠吴云龙已经驾鹤西去。

  年科摇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彩霞握着师父冰凉的手,哇、哇大哭,哭的像个孩子一样,这几日来,彩霞哭得太多,年科有些不忍,安慰的拍了拍彩霞的肩膀。

  年科一直默默站在彩霞身后,等彩霞泪水都哭干了。

  彩霞才哽咽着但又坚定的说道:“师父您放心,徒儿、徒儿一定完成您的心愿。”

  众人用草席裹住吴云龙大侠的尸体,抬进事先挖好的坑,盖上土,再劈了根木头,刻好字,磕完头,就算完成了一代大侠吴云龙的葬礼。

  江湖人士四处漂泊,客死异乡的大多也是这般草草了事。

  众人把其余几个受伤之人安顿到郊外的几个农户家静养。

  而后彩霞问年科往后有什么打算,年科道:“我本想回汴京去看望父母,但是现在又成了大齐的通缉犯,我怕回去反生事端,先避一避风头再回去。”

  彩霞道:“你答应过我师父要照顾我的。”

  年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讲了句:“是……!”

  彩霞道:“既然陈大侠不嫌弃小女子,我愿意侍奉陈大侠一辈子。可是师父心愿未了,我要先完成师父宏愿,否则我愧对师父养育之恩”。

  彩霞道:“陈大侠你去投南宋吧!”

  年科心想:“南宋,南宋到底怎么样?是不是也只是欺压百姓”。

  彩霞看年科有些犹豫,便道:“你本事大,你去南宋定然前途无量,我去南宋联合其余的江湖义士,到时候与你们一同推翻这个金人的‘伪齐’国。”

  圆虚、虚圆两人点头应和道:“恩公,我兄弟二人不才,愿追随恩公左右”。

  牛大也道:“陈教头去哪,俺就去哪。”其余的十几名江湖人士皆向年科拱手道:“我等愿意追随陈公子,推翻大齐。”

  年科看着众人真挚的眼神,不免想起了在曹墓赵山河推举自己出来领头的情形和一起因盗曹墓而死的兄弟们,年科眼眶泛起泪花。

  年科给众人作揖,肃然道:“诸位兄弟,既然大家信任在下,那么我答应你们。只是你们以后也别叫我陈大侠、恩公、教头什么的,我姓陈名年科,你们叫我年科就是了。”

  众人点点头,哈、哈大笑。

  年科按约定的时间去见赵山河,又来到城门时,见城墙内外也加强了守卫,盘查更加严格。

  年科趁天黑守军疲惫才混进城,爬上百花楼的房顶正要从窗户进入二楼阁楼,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年科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坐于房顶,拿着一坛酒,自斟自饮。

  年科淡然的问道:“大哥怎么来了。”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年科的结拜大哥杨再兴。

  杨再兴道:“还不是来和你们道别的。”

  年科道:“大哥都知道了。”

  杨再兴随手把酒坛扔给年科,年科单手接住。

  年科道:“大哥忘了三弟不喝酒吗?”

  杨再兴笑道:“离别的酒总是该喝的。”

  年科道:“大哥是齐军的大将,不是来捉拿兄弟的吧!”

  杨再兴笑道:“大哥我难道还擒兄弟去换那几个赏钱吃酒不成。贤弟二人行事,当真吓到我了,连我这个作大哥的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真是后生可畏。”

  年科这才抛开戒心,举起酒坛仰头大喝一口,呛得年科一阵咳嗽。

  年科擦了擦嘴,道:“我虽不会喝酒,但大哥念我兄弟之情不顾危险来给愚弟送行,冲这份深情厚义,愚弟就要跟大哥不醉不归。”

  赵山河打开窗户喊道:“你两聊够了没有,也不怕上面风大,闪了舌头。”

  杨再兴和年科翻身进入房内,看方桌上,鸡、鸭、鱼肉已经摆齐,两坛好酒已经开封,赵山河正往嘴里送花生米。

  年科对杨再兴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大哥请上坐。”

  杨再兴点点头落座。

  赵山河道:“大哥,你专程来给兄弟送行,愚弟可是受宠若惊啊!”

  杨再兴笑道:“谁说来给你们送行的,我可是来抓你们去换赏钱买酒吃啊!”

  赵山河笑道:“大哥知道我们要走,定是想送些盘缠,好让我们逃难的。”

  杨再兴正色道:“你们刚参军也定然没什么饷银吧!”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锭50两的金子放在桌上,道:“这是大哥我一年的俸禄,可都在这了,你们给我省着花”。

  赵山河拿起金子不客气地塞进怀里,笑道:“你看,这才是我们的好大哥,不嫌弃我们是朝廷钦犯。”

  杨再兴道:“谁说我不嫌弃的,我的两个兄弟可都要作顶天立地的汉子,将来定会大有作为。”

  杨再兴问道:“你二人现在得罪了大齐,不知贤弟往后有何打算啊?”

  年科道:“我准备去南边。”

  赵山河惊道:“你去南边干嘛!又去投南宋啊!朝廷不都一样吗?受苦的都是百姓。你还是回汴京做你的少爷去吧!”

  年科道:“我已经答应了别人。”

  杨再兴问赵山河道:“投南宋有何不可啊?南宋才是大宋的正统”。

  赵山河叹道:“你我两兄弟可能要就此分别了,一是我不想参军,另外我自己也有些私事未了”。

  杨再兴道:“贤弟若真投南宋,到时你我各为其主,战场相见该如何是好啊!”

  年科突然想起胡一万副部头临死前的话:“你我各为其主,虽死无怨”。想到此,年科心如刀绞般难受,沉声道:“但愿没有那一天,即便有,我陈年科发誓若与大哥动手,我必死于乱刃之下。”

  杨再兴看着年科绯红的脸道:“贤弟不是酒话吧!”

  年科道:“我又没醉岂会是酒话,这都是愚弟的肺腑之言。”

  杨再兴一听,也发誓道:“好,果真是我的好兄弟,若往后我们三兄弟做了背叛兄弟之事,必死无全尸”。

  赵山河举杯道:“送行就送行,发什么誓啊!”

  年科和杨再兴同时按住了赵山河举杯的手。

  赵山河问道:“这是干嘛?不发誓不让喝酒了是吧!好、好、好,我发誓还不行吗?我发誓,我若做了对不起兄弟之事,必然身首异处。”

  杨再兴哈哈笑道:“誓也发了,现在你两对我没有戒心了吧!不怕喝醉了,我擒你们去领赏了吧!”

  赵山河等不及了,插话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何非,来、来、来尽情地喝,先干了这杯酒再说。”

  年科问大哥杨再兴道:“大哥,你可愿改投南宋,与我共保大宋江山啊!”

  杨再兴道:“唉!听说南边跟这一样也在闹起义,南北都一样,何况大哥我去了,去当小卒啊!你大哥我可是多年凭本事拼杀才换来今天的地位,现在我跟你去了,可就一无所有了。”年科叹道:“不能与二位大哥并肩作战是愚弟人生的憾事”。

  杨再兴道:“放心,兄弟一辈子,时间还长呢!指不定哪天你我就并肩作战了。”

  年科高兴道:“能与二位大哥结拜成异性兄弟,此生足矣。虽愚弟不爱喝酒,但今天为了兄弟之情也要舍命陪君子。”

  说罢,年科一饮而尽,年科感觉酒从嘴里流进胃里犹如吞了火球一般难受。年科张着嘴“啊”的一声长长叹了口气,道:“酒这东西这么苦、这么难喝,为什么大家会喜欢喝呢!”

  赵山河道:“我也知道酒苦,但是日后见不到兄弟我的心里更苦啊!”

  赵山河眼中含泪,“咕噜、咕噜”又喝了一大杯。

  杨再兴也把酒一干,年科虽说不会喝酒,但也是陪着二位兄长彻夜畅饮,这是年科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喝醉,醉得不醒人世,醉得忘却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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