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和岸边都围满了人,待两人尸体被打捞起来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众人皆看得真切,两人皮肤泡得发白,双双殒命。
仆人富贵急切的跑进一个豪华的房内,在董俊耳边耳语几句,董俊正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听仆人所言,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忙把茶杯一放,问道:“你可是亲眼所见,陈家公子死了?
富贵点点头。
董俊道:“那就糟啦!陈家在朝廷和金国两边可都有人啊!追究起来,我怕是难辞其咎。”
富贵道:“少爷怕什么,现在土疯子也死了,死无对证了。”
董俊道:“土疯子是死了,可耍钱时他不是有个仆人在场吗?那仆人死没死?”
富贵摇摇头:“没见着”。
董俊:“陈家仆人那里只能说与我耍过钱有些矛盾,也只能怀疑我,可要是土疯子那边的人道出真相,我们可百口莫辩了。不行,你赶快去安排人手,把盐帮知情之人,全部灭口,要做干净。”
富贵有些犹豫道:“这样,恐怕有些小题大做吧!”
董俊正色道:“叫你去你就去,不给我办好,我要你狗命。”
富贵点点头,忙往外去了。
“灭什么口。”门口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富贵在出门时撞见知府,忙给知府作揖问安。
董俊大惊,急忙起身,给家父倒茶,知府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灭口’。”
董俊故作镇定道:“哦,我是刚听富贵说,盐帮帮主被人给灭口了。”
知府点点头问道:“你没有参与吧!”
董俊道:“爹,看你说的,我哪有那本事啊!我一天就小打小闹,闹着玩的,哪敢参与那些人命关天的事。”
知府点点头道:“嗯,你给我注意喽!汴京这地方鱼龙混杂,有金国势力,又有大齐势力,虽说你爹我在此有些权势,可是你别忘了,还有很多对你爹不满的权贵、官员,一直想要抓你爹的把柄,你爹我一天忙于公务,没空管你,你少给我在外生事。”
董俊冷汗直流,忙点点头。
知府说罢,起身出门,门口的师爷紧跟在知府后面。
董俊暗叹:“唉,我也只想教训一下年科这小子。谁知道跟土疯子一起死河里了,千万别让我爹知道是我指使的,否则……。妈的,疯子做事就是疯啊!我的瑞雪妹妹可要伤心了。”
说完还故意学着女人,“呜、呜、呜、呜……”哭泣的声音。
几个盐帮帮众把土疯子的尸体拉走还未安葬,盐帮很快又换了帮主。
陈家也收到消息,说陈家少爷跟盐帮帮主双双死于河里。
陈家所有商号关门闭户,纷纷赶去河边,陈家家仆把年科的尸体搬回陈府,年科的母亲几度晕厥,陈老爷更是嚎啕大哭。
陈家两三百人跟盐帮的帮众在河边,眼看就要发生打斗了,直到官府介入才稍稍缓解。
盐帮知情之人马上被董俊指使的官差带入牢房秘密控制,询问得知大概情况是盐帮二当家绑架陈家公子后,搜得了200两金子,陈家公子顽强抵抗,最后与盐帮帮主一起死于河中。
双方都死了,案子也结了。
陈老爷把仆人李一三叫到房里,打听年科当天所做之事,陈老爷可是老江湖,一听便咬定跟那董俊脱不了关系,怒骂道:“多半我儿是被知府家那个狗杂碎所害,只是这知府之子也太狠了,我陈家人他也敢谋害,我陈国富就算倾尽家业也要让知府一家血债血偿,为我儿报仇。”
陈家人披麻戴孝守灵至后半夜,陈家的两个女儿心疼陈老爷和陈夫人,便把二老扶回房休息。
平旦之时,也是守夜的人最困之时,躺在棺材里的年科,趁守夜的亲人们不注意,悄悄爬出棺材,溜了出去。
年科来到爹娘的房门口,轻轻的敲了三声门板。
陈母彻夜未眠,听见声响便过去开门,看见年科笑盈盈的脸,吓得腿软就要摔倒。
年科眼疾手快,一手扶住娘亲,一手把门关上,陈父转头看见年科也一脸惊诧,陈父还没开口,年科深吸一口气忙说道:“孩儿不孝,让二老伤心了,我没有死,全是我装出来的,因为我遇到了我的仇人,就是我跟再生被打劫的那伙强盗,我一时冲动,我杀了他们的大当家、二当家和几个土匪,但岸边太多人见我杀人之事,我怕连累到陈家,只能出此下策‘装死’,才不会牵连陈家,我两都死了案子就结了,没人会追究。但是爹娘要为孩儿隐瞒下去,我可能要出去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我再回来,还请爹娘别为孩儿担心,为我如期举行葬礼。”
年科一口气说完,陈父激动得不知该问什么,陈父一把抱住年科,两人相拥而泣,陈母反倒露出了笑容,对陈老爷说,我儿还活得好好的,哭什么哭,边说边抹眼泪,陈父也是哈哈大笑起来,脸上还挂着没有滴落的泪珠。
陈母问道:“孩儿没有受伤吧!今天明明看你面色苍白,如同……。”
年科摇了摇头:“爹娘放心,孩儿安然无恙”。
陈父惊叹不已:“知道自己儿子去少林学了八年的武功,没想到不仅武功厉害,胆识过人,考虑事情竟然如此周全,自己都自愧不如,果然是老子的亲儿子啊!待年科继续回到棺材后,陈老爷又去给陈家列祖列宗牌位烧香作揖,求列祖列宗保佑年科”。
次日,官府20余人来到陈家搜查,大管家张志识得一名捕头姓杨,便问道:“杨捕头,不知所来何事啊!”
杨捕头厉声道:“来看看陈家人是否跟昨夜盐帮被血洗一案有关。”
张志惊道:“有这等大事,但是跟我们陈家有何关系?”
杨捕头道:“盐帮才与你陈家结仇就被屠杀殆尽,我来你们府上查一查才好交差。”
陈国富大步走来,怒道:“我家正在办丧事,你们官府不去查我儿的死因,反而来这里查什么凶手,是不是欺人太甚。”
杨捕头客气道:“陈老爷,我等也是执行公务,还望陈老爷体谅。”
“胡闹。”
一个严厉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杨捕头寻声望去,门口是知府大老爷。
杨捕头忙跑去给知府老爷请安。
知府道:“陈家也是汴京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如今陈府发生这等令人扼腕叹息之事,你们理应及时捉拿剩下帮凶给陈家一个交待,然而你们却把陈家作为疑犯一般对待,确实太过分,还不给陈老爷赔罪。”
杨捕头点点头急忙给陈老爷点头赔罪,然后带着一行捕快离去。
陈国富给知府点头示谢。
知府道:“贵公子年青有为,只可惜……唉!还望你们陈家上下节哀顺变!”
陈家少爷与盐帮帮主一起溺水而死的事情在汴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民间各种传闻,有些茶楼说书先生,更把陈家少爷说成什么勇闯龙潭虎穴的英雄。
纳兰瑞雪更是不敢相信此事,来到陈家门口。看到陈家门口挂起丧幡,陈府里大多人身穿缟素,里面是哭声一片,纳兰瑞雪的心一沉,眼圈一红,实在没用勇气去看年科最后一眼,因为怕自己忍不住像陈家人那样痛哭流涕。
纳兰瑞雪还是没有勇气踏过陈家门槛,一个人转身就跑了,心里是跟年科在一起的画面、年科阳光般的笑容、刚毅的眼神、大口吃面条的样子,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与年科刚相遇的那条小溪边,又去那家简陋的茶棚,要了两杯茶,还不时往后面那张陈年科曾经坐过的桌子上看一看。
想起几个月前年科狼吞虎咽的样子,一阵傻笑。
又去到曾经遇到坏人的那片林子,想起年科出手制服坏人的样子,纳兰瑞雪又是眼眶湿润。
突然一震,想到:“年科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
纳兰瑞雪思索良久,起身一路奔跑。
回到汴京城,来到陈家大门口,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的跨过了陈家门槛,看见年科的棺木,亲眼见到年科苍白的脸,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
年科两个姐姐过来安慰,陈母过来轻抚着纳兰瑞雪的秀发,轻柔地说道:“好孩子,别哭,年科他是我的孩子,我最了解他,他做的事都是对的,我相信他。”
纳兰瑞雪,抬头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陈母。
对陈母说:“对,年科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一头扑到陈母怀里,更加伤心的哭泣。
年科在棺材里,恨不得跳起来,把纳兰瑞雪搂在怀里,告诉她自己还没死,年科突然对纳兰瑞雪产生一种怜爱的情愫,永远都不要她伤心。
但是自己现在还不能告诉她真相,否则就前功尽弃了,还会给陈家带来麻烦。
葬礼按照年科的计划如期举行,年科的棺材在众人的哭泣声中出殡了。
年科静静的躺在棺材里,这是活人永远无法体会到的感受。
年科闭目躺在棺材中,许多感悟也涌上心头:“人生亦是如此,活着再有钱、葬得再风光,就算十里送终,那又怎样。也只能孤单躺在冰凉的棺材之中,什么也带不走,生前再多的恩怨情仇也已经烟消云散。人生亦如梦幻泡影,最后留给自己的只是一堆蛆虫和黄土,渗入尘埃,与天地共融。”
前来看热闹的人们议论道:“陈家造得什么孽啊!上次死一个,这次又死一个。”
另外一个看客回道:“陈家就这一个儿子,上次误以为他死了,修的空坟,这会是真死了,唉!看来再有钱,也不如健康平安重要。”
次日深夜,年科悄然回到父母房里与父母辞别。
年科道:“爹、娘孩儿想要去外面走走,长长见识,待风声过去孩儿再回来。”
陈老爷放心不下年科一人外出闯荡,非要仆人李一三跟着年科,照顾年科起居。
年科看三儿也算机灵,便带着三儿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