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的众人,大多不认得左丘亭。不过不少人还是见过文韵仙姑的。所以,若是换成寻常一个年轻人,敢在这里吹嘘自己是隐世的江湖前辈,大家伙恐有不信,说不定还要被好好教训一通。
而左丘亭不一样,他这“江游散人”的名号,是由一个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介绍出来的。即便大家打心眼里的不相信,也没人敢随便站出来质疑。只是在厅堂下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小子瞅着也就二十出头,怎么看都不像个武林前辈啊。”
“是啊,青城派掌门驭阳子,都快六十岁了,他若是驭阳子的师父辈,少说不也得个七八十吧?”
“嗌你也不能这么说,你怎么知道他是那驭阳子一脉的?说不定,他出自早年间的偏脉。谁家还没个人小辈分却高的亲戚?”
“也对,想来文韵仙姑也是江湖名流,不太可能会信口开河的。”
“我觉得,还是开玩笑的成分多一些,毕竟此人看着,还是太年轻了!”
“老兄,我跟你说,青城派多是修道之人,有些道法大成者,都是驻颜有术的,说不定他只是瞧着年轻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讨论,一边甚至自己想出来一些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就连离宴桌较近的常健和云弈道人,此刻听了众人的私语,也开始觉得有些迷惑了。
“师叔,这,这个家伙,你可在师门中见过?”常健看向云弈子。
“嗯…”云弈子飞速的眨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忆,良久,方才吐出一句话来:“未曾见过,恩师的师兄弟中,从未见过此人,不过…”
“不过什么?师叔但说无妨!”
“不过我入门较晚,在师兄弟中也排在后面。进门的时候,便听说恩师不少的同辈师兄弟,都下山游历去了,也说不准…”
“师叔这么说也未必!你看他这年纪,比我还要小。小侄认为,他说的身份,定然是杜撰出来的!这个年龄放在咱们青城山,最多做我的师弟!”
“有理,即便如何驻颜有术,这年龄也不会偏差如此之多!”
“是极,是极。何况青城山的门人,有哪个小侄不识得的?我敢断言,他那什么江游散人的名号,定是胡诌的!”
他二人正低声聊着,跟在他二人身后的一个黑袍年轻人,则慢悠悠的走上前来,低声对他们道:“想知道此人是否是假冒的,还不是一试武功便知?”
常健和云弈子听了那人的提醒,会心一笑。云弈子伸手到脑后,要去摸背后长剑。常健赶忙拦住他道:“师叔,他这般年纪,杀鸡焉用牛刀?你歇着便是,师侄前去会他一会!”
说罢,那常健捋捋头发,“苍啷啷”拔剑出鞘。他倒提剑柄,来到近前,对着左丘亭,轻施一礼道:“阁下说自己是我青城派前辈,在下不敢不信,又不敢偏信。不如请阁下帮在下个忙,不知您肯是不肯?”
左丘亭文言,眉毛挑了起来,其实他早就料到对方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却仍是装作一副略带惊讶的表情看着常健,好奇道:“不必客气,若是我力所能及之事,自当愿意为我派弟子,进一份心力。”
左丘亭此话出口,便真的是以同门前辈的姿态,在与那常健对答了。厅堂上的众人听了,都道此人可能八成真与青城派有何联系,否则怎敢如此讲话?
而常健听了,心里则是冷哼一声。他打心眼里不相信此人出自青城,且还是自己的尊长。但既然对方拿腔作势,正好应了自己的打算。
常健咧嘴一笑,问道:“既然阁下自诩是我青城派前辈,那晚辈自当想要向您讨教几招本派剑法。这剑法晚辈总是练不熟稔,希望老前辈看在同门的份上,给晚辈指点指点。”
这个请求,在左丘亭意料之中。既然冒充人家的同门,就该做好这些准备。左丘亭已经很庆幸了,前来邀请比试的不是云弈子,而是常健,这个青城派的年轻子弟。自己虽然有跟师父学过青城派的几门武功,但毕竟与正统相比,可能差上许多,更不全面。若是与青城派传功长老比试,怕是容易露出马脚。
不过他更庆幸的是,对方没想到用更为简单的方法,来验证自己的身世。比如:背诵门规戒律!
武林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一套清规戒律。虽有相通之处,但必定都是有只属于自己的一套说辞。左丘亭自己虽然练过青城派的一些武功,可要问道这门规云云,可就是一窍不通了。对方要是问起,恐怕立时就要露馅!
左丘亭此是已经骑虎难下。好在这只“虎”,是自己预料中那只,最弱的虎。真的动起手来,相比别的老虎,自己多少还能有上几分把握。
“好吧,既然常兄弟乐意与本人过过招,那我自然不会推辞。不过,既然咱们青城山的现任传功长老,云弈子道长在侧,你何不多与他学习讨教呢?”左丘亭开口问道。
“阁下说的是,不过恩师及云弈子师叔都有说过,本门游历在外的前辈,都是本门武功的集大成者。若有幸得见,自当多多讨教,定对吾等修为,大有裨益。”常健答着话,频频看向师叔云弈子。云弈子自然会意,跟着不停的颔首示意没错。
左丘亭听他答的滴水不漏,当下也不再加以推辞。他将衣襟卷起,束进腰带,脚步略微前后错开,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将那扇子拢起,如握剑般提在身侧。这正是青城派剑法的通用起手式。
看到对方摆出了自家门派正宗的起手式,常健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不过想来自家四套剑法,多是以此式起手,应该有不少外人见过。而且这起手式也非什么花招,要想模仿的像,也非难事。常健此时,又看了看左丘亭手中握着的折扇,心中顿觉奇怪。
“阁下可是要用扇子,与在下过招?”
“许久不见门中子弟,怎能刀剑相向?心中有剑,又何须手中持剑。是剑是扇,没什么分别。“左丘亭这两句话,看似把自己夸了一番,实则说的颇为违心。他自知青城派的剑法,自己练的并不怎么熟练。
若是以扇代剑,即便剑法耍的不像,别人也只当是因为兵刃不同而引起的。另外,自己用扇子,能让看客觉得自己吃了亏,若是赢了,说明自己功夫远在对手之上;若是败了,还能怪在兵刃上,总归多少还能遮遮羞。
见对方如此托大,常健心中怎会不气?他也不再啰嗦,冷笑着道了一声“得罪!”,摆了个与左丘亭一样的起手式,目不转睛的盯着左丘亭。
......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虽说时间也不甚长,可周围的看客们,此时都显得有些呆若木鸡。
只听一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向旁边的人,低声问道:“老兄,你说他们俩…到底在做什么?怎的还不动手?”
那身旁之人,也盯着场中那两个一动不动的人,犯着迷糊。“我也不知啊!莫非青城门人比试之前,都要祷告天地不成?”
左丘亭和那常健,只是面对面的站着,动作也是保持一致。说了那么多,结果至今,谁都未曾动过。
他们俩倒是丝毫不觉着尴尬,可周围的看客们,此是已经彻底蒙了。尤其是当天空中飞过一只“哇哇”乱叫的乌鸦时,众人都憋不住,快要尴尬的笑出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