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堂内外的宾客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刘师旷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的道:“诸位好友,今日能来参加在下的寿宴,我刘某人感激不尽。这其中,有不少人是老夫当年行走江湖时结识的通道好友;也有不少是在下学艺时的伙伴;当然,还有许许多多的是刘某修道、习乐得遇的良师益友。今次大家能够欢聚一堂,真是我刘某人天大的福分。”
厅堂内外的宾朋好友,此刻听了他的话,都是纷纷点头拍手,频频向他致意。不少人一脸欣喜的看着这位半百老者,更有甚者开腔叫起好来。
刘师旷笑容满面,他压了压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本来刘某人并不想如此老师动众,搞这么大的排场。不过今日并非只是为了庆祝在下的寿辰,其实也将是在下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日子。”
此言一出,现场宾朋好友的反应,开始变得有些两极分化了。很明显,这里有一部分人从一开始便知晓此事,而另外一部分人却真的只当把这次聚会,当成了一场单纯的寿宴。
“在下年少时,便深爱音律一道。有幸和亲妹、妹婿一起,携手建立了这以剑气立门,以琴瑟传世的琴剑山庄。想来,时至今日,也有二十余年的光景了。这些年,琴剑山庄并非走的一路顺风顺水,多亏妹妹与妹婿二人,琴剑和鸣,戮力同心,方有今天这一派祥和之景。”说到这里,刘师旷转头看像自己的妹妹,其实他深知,兄妹三人这一路走来,是如何的艰辛与不易。
刘女侠此刻眼圈有些泛红,但嘴上仍是挂着笑容,她靠近两步,握了握手兄长的手道:”哥哥,接着说吧。你知道的,不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们夫妇二人,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刘师旷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复又朗声说道:“能见证琴剑山庄发展壮大到如今,在下深感喜悦与荣幸。但在下自知自己,一向不是精于授艺之人,何况我自身武艺也是平平,教我门中许多弟子,尚且不足,怎敢一直占着这传艺师伯的位子?倘若有一天,琴剑山庄的发展滞于我手,那我便是成了山庄的千古罪人。”说罢,他扫视了一圈琴剑山庄的弟子,有许多弟子并未入席,而是笔直的围着庭院四周而立。在与刘师旷四目相对只是,许多年轻弟子,皆是眼眶里有些晶莹之色闪烁其中。
“在四十岁那年,吾不幸殒妻丧子,终日唯有与酒为伴。后来,得遇山外高人指点,皈依三清祖师,渐渐修起道法,方才让我从那万念俱灰的日子中,挺了过来。自那以后,我也便萌生退意,希望有朝一日,能与青灯道法为伍,琴鸣鼓瑟为伴,以此终我一生,便算是再无遗憾了。所以,今日能得见诸位,也算是能了我一大心愿,毕竟源此经年,都未必在能与各位肩上一面了。”
说到这里,刘师旷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几十年来,行走江湖时的点点滴滴。这一幕幕往事,犹烟如雾,萦绕于心,竟是久久不能散去。刘师旷清楚的很,许是就在今日,这些江湖之事,便要被自己种种的画上一个句点。而自己,也将与过往惜别,朝着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日暮垂阳,漫步而去了。想到这里,突然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丝留念之情。
“今日我便在此金盆洗手,正式退隐江湖。从今往后,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安心做一个潜心修道、哭研乐理的市井老叟。还望诸位,能够给在下几分薄面,替我刘某人做个见证!”说罢,他挽起衣袖,一双手就要向那盆中伸去。
有人不舍,有人不解,可也有人替刘师旷感到欣慰。这厅里厅外,此刻高朋满座,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哪怕一丁点声响,大家都只是静静地看着,生怕打扰了这肃穆而又平静的氛围。
“刘公且慢!”平静总归是要被打破的,就好像是一种宿命,只是任谁也没想到,这片刻宁静,却是被人言搅乱。这是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喊,即便是打心底里不愿刘师旷淡出武林的宾客,此刻都是面露异色。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就连刘师旷也愣了一下身,双手选在那金盆之上,跟着向那声音来处观瞧。
只见那庭院外的画廊里,摇摇晃晃的走出来几个年轻人。当先一人生的有些獐头鼠目,他面上开来年龄并不大,但样子却是说不出来的傲慢与不可一世。他身边还拉着一个与他穿着相仿,但是皮肤略显黝黑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生的体格颇为结实,但却一副极为怯懦的样子。
二人身后,又跟着另外三个人。其中一人,身着一身素色道袍,头上还带着一顶飘巾道冠,俨然是一副道人打扮,手中拂尘轻甩,倒还真有几分修道者的意思。而其余二人,则是一身通体黑袍,腰上扎着红色丝带,面上带着些说不出来的不屑神情。
这几人虽说刚刚一声呼喊,叫停了刘师旷的金盆洗手仪式。可他们脚下,仍是不紧不慢,亦步亦趋、晃晃悠悠的穿过庭院中的十几张桌子,毫不在意周围宾客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大摇大摆的来到那厅堂阶下。刘师旷与妹妹对视一眼,皆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显然,这几位来客,他们并不认得。
“恕刘某人眼拙,不知各位朋友来此贵干?若是参加刘某人的寿宴,刘某在此先行谢过了,立刻让人给各位安排雅座。”刘师旷脚下未动,仍是站在那金盆之后,两只手悠悠抬起,冲着来人虚抱一拳道。
“不必了,刘公如此招待,我等可是消受不起呀!”那尖嘴猴腮的年轻人,有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刘公如此好兴致,竟有心情在此大排筵宴,真是让吾等大开眼界!”
这几句话说的众人都是有些犯迷糊,尤其是刘师旷本人,更是如坠云雾,不明其人来意。但他毕竟也是行走江湖几十载的人了,凭江湖经验便可知,这几个人来者不善,绝非是讨碗寿面吃的,拆台的可能性极大。想到这里,他心里难免有些狐疑,又有些好笑。今日自己邀了如此多的江湖好汉,来到府上观礼做客,究竟得是什么样的人,才敢在此时此刻前来生事砸这主人的场子呢?
“诸位朋友,不知您各位前来,究竟有何诉求?咱们不妨一起坐下来商量商量,若是有用得上我刘某的地方,自当尽力而为,替宾客解忧。”刘师旷性子向来温和,能不翻脸的,最好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那不请自来的几位,听了刘师旷的话,皆是歪嘴讪笑。只有那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面上显得更为尴尬了几分。为首之人更是“嘿嘿嘿”的笑出了声,只听他冷声道:“刘公今日想要金盆洗手,我看大可不必!你这逃的了初一,逃不了十五,难道金盆洗手,欠下的债,便不用再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