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既带我来,如何不解我惑
姚青也瞧了瞧米颢,说道:“我享受了非常的待遇,自然也会有寻常人的妒忌;他们说便说去,反正我听不进来。丁师兄是这么教导我的。”
“原来如此。”米颢说道。
姚青凝视着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是下垂的,她的目光不懂得是放在何方。
为什么她是这样的表情?姚青不禁多想。
爆竹声声连,明火把米颢的脸颊照得更白。燃放爆竹的薄烟似乎掩盖了许多黑夜里的情绪,姚青偏头,见到了米颢的唇角微扬。
他和她相处了一些时间,但是并未有过更深层次的交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直到爆竹声停息了许久,姚青仍然想不出答案。
“走吧,”米颢扭项微笑看看姚青。他点了点头。
这个走当然不是走回黑墙小院,两人早先说好了,放完鞭炮之后便由姚青将米颢送回布庄。
姚青取了灯笼,领着米颢走出了门派,却在山道口碰到了师兄丁雨伯。灯笼放在一旁,丁雨伯坐在山道旁的一块巨石上,双手抱胸捂着棉袄呆坐,看着也不是凑巧;见了姚青米颢二人到来,跳起身子朝向他们:“师弟,我随你们一道吧。山上无聊,我下去走走。”
他站起身子,腰后背负的长条布帛也是显露出来。姚青见着了不禁暗叹,师兄你这样子就不像是去散步的人啊……看了看米颢,姚青面露为难之色。
丁雨伯以为这小子是觉得碍着他们俩了,没好气地说:“我在后头远远地跟着你们,这下总行了吧!”
姚青知道师兄是误会了。米颢说道:“丁师兄这是什么话。多一个人还能多张嘴谈天,你愿意陪着下山,我高兴都来不及的呢。”
丁雨伯撇嘴:“只怕某人不是这么想的吧。”
姚青摆手:“师兄,你别冤枉我,我可没那些意思。”
说话间,三人已然在山道间走出一段路程。越往下,山道周遭的树植越是茂密,如伞如盖,轮廓奇形怪状,在黑夜里犹如一众拦路妖魔,煞是骇人。倘若自己一人独行,多少会有数分害怕,姚青想。他看了看师兄丁雨伯,暗叹,还好回来时还有人陪着。
灯笼照亮前行的路。姚青和米颢不时说上两句,丁雨伯却一反常态地很少说话,无时无刻不在警惕周围的动静。
好在一路无事。步入乌山镇时,家家户户还未歇息,屋舍间亮着灯,大人们嗑着瓜子闲聊守岁,小孩们拿了玩物出门作乐去了。
进入布庄。米颢回头看看姚青,又看看丁雨伯笑道:“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姚青说:“不必如此。邀你上山本来就是我的主意,应该的。”丁雨伯眼睛望着布庄外头,嘴上含糊地嗯嗯了几下。米颢掩嘴轻笑。
姚青想了想,向她问道:“这几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米颢摇了摇头,说道:“我打算休息几天。前些日子一直赶工,有些困顿了。”
姚青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春节过后不久,门派中便会举行试剑,你要来看吗?”
米颢笑着说道:“都是群练武的在那打来打去,我一个外行也看不懂呀。打得凶了,说不得场间还是一股汗臭味。”
“这样吗……那好吧。”姚青低眉说道,看起来有点失落。
“你们结束了以后,你要不要下山来镇上一趟?”米颢忽然说道,“我可以做些糕点,等你过来,你说说那天发生的事情给我听。”
姚青看着米颢,展颜一笑:“好啊。”
米颢随着他淡笑。
丁雨伯瞧了瞧师弟的模样,沉默不语。
与米颢道别。出了布庄,拐了几个弯,又出了镇子,师兄弟二人行走在泥道之上。
“师弟……你是不是喜欢米颢?”丁雨伯突然发问。
“啊?”姚青没承想师兄会乍然这么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们若有意思,师父说不着,我也管不着;但我不希望她有一天成为了你的软肋,”丁雨伯看向姚青,问道,“你还记得第一次我和你来乌山镇上的时候,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吧?”
那些理想。练就天下第一的剑法。姚青当然记得,他点了点头。
“心有旁骛,是走不远的,每条路都是如此。”丁雨伯认真地说道。姚青知道师兄是在告诫自己。
“我明白。我有分寸的。”姚青说。
丁雨伯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月光有些稀薄,灯笼的光照也不怎么明朗,姚青急忙跟上师兄的脚步,免得在山野间走散了。
回到山中。宿舍间依旧敞亮,许多弟子或者坐着,或者站着,在院里院外东拉西扯。听过教习场上那些弟子的话,姚青觉得自己好像对某些方面敏感了不少。与丁雨伯走回小院的路上,他觉察了很多道眼神。而且都是在丁雨伯走过之后,那些眼神才慢慢出现。
均是来源于一干弟子之中,大多数自己并不熟悉。那些眼神显露的形式各异,然而不约而同地表述着一样的几个观点:
你也配?
凭什么?
目及那些眼神,姚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方才米颢在教习场上露出的表情。他的心因此而沉了下来。
我这么走,到底是对的吗?姚青不禁想。
从黑夜到白天,这一想就是数周时间。
年味渐淡,早春的寒意由此更为清楚。不过再不久,乌山上这寒冷又将被另一件事情给冲散:纵横派的小试剑便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