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珏此刻虚弱地跌在地上,灵力耗尽,而真元念力自从上次自爆法相金身后,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虽然很想逃跑,却连半点办法都没有,而硬碰硬更是不可能,他连此山鸡是什么修为都探不出来,妄图以实力击败他,更是痴人说梦。如今他可谓是已经穷途末路。
山鸡咬牙切齿地望向王重珏,“小爷这次非得再生吞你一遭,好好出了那口恶气!”
粘稠的血液沿着王重珏的脸颊滑落,他仰头看着这山鸡,冷哼一声,说道:“我看你修为起码是妖仙,而我不过是个合体初期的人修,你要吃我,还能这么不羞不臊的厚脸皮,我都替你觉得丢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主人才能教养出来你这么个自大无礼的山鸡来!”
山鸡大怒,吼道:“不许你侮辱我的主人,还有,你才是山鸡,你全家都是山鸡!小爷哪里长得像山鸡了!小爷是孔雀,你个孤陋寡闻的东西!”
此刻这货头顶竖起一撮呆毛,尾羽也在狂奔之后被刮得乱七八糟,模样连山鸡都不如。他昂首傲慢地站在王重珏面前,肚皮和脖颈的绒毛被沙漠上的大风一吹,纷纷乱飘,糊了王重珏一脸,他鼻子一痒,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重珏确实没见过孔雀,这种存在太过稀少,但是他也从玉简之中有所了解。据说孔雀乃是凤凰的后裔,神话传说里,凤凰死后周身燃起大火,可于烈火之中重生,并且获得与之前相比更加强大的生命力,被称为凤凰涅槃,孔雀是凤凰之子,也继承了涅槃了能力。
而且据传闻,这世上第一只孔雀,尾羽之上不知怎么的竟生出了一点先天灵气,被炼化作五色神光。这五色神光根据五行归类,包罗万象,无论何事何物皆可制约。与此鸟对阵,你用什么法宝,他就能收过去,打斗起来基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自认倒霉。
王重珏这才想起刚刚此山鸡云淡风轻地一刷,禁制如同尘埃般被拂去。难道这货就是那只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只孔雀,而刚刚在他身后闪来闪去的光芒,正是相当于天道漏洞般存在的五色神光?
王重玦赶忙收住纷乱的思绪,孔雀性好食人,乃一只恶兽,看情况如今是打定主意想把王重珏吞入腹中。他倘若再想不出应对的方法,恐怕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而这山鸡因为刚刚王重珏对他主人的评价,一时气愤难当,心中也在酝酿着更加歹毒的主意。
一人一妖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完全没有想到,刚刚那不过两个弹指时间即可飞跃九万里的速度,惊动了这片大陆上多少的修士,大家纷纷从洞府走出来,注视着这两人在天边留下的一抹长虹。也有修士想要上前查看,但是却跟不上这两人近乎变态的速度。只能隐约探出两人之中,一个是满身妖气不加掩饰、修为估计已经是妖仙水平,而另外一人……竟然只有合体初期的修为?!
那天上之人只不过一闪而过,就立刻消逝不见了,众多修士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或者是眼花看错了,一时怔住,待反应过来后也未作多想。
而此时三十万里以外的秦山之中,正坐在金鲤池边讲道的一位道人突然停住,座下众弟子好奇侧目,只见他眉头深锁,片刻后挥手唤来坐在他右手边的弟子。
那弟子乃一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汉,上前恭敬地问道:“师尊有何事吩咐?”
“你弟弟如今正遭大难,自己却浑然不知,你且去往三十万里外的荒漠之中,叮嘱他一句。”道人缓缓说道。
“咦?”大汉惊异,“我弟弟不是在池中捉鱼吗?”他尚记得讲道开始前,弟弟还扇着翅膀在池水之中捉金鲤,被自己呵斥一顿,结果他忽着翅膀溅了自己一身水。
大汉回头望去,金鲤池中泉水喷涌而出,金光闪闪的鲤鱼被泉眼冲到半空,又跳跃而下。池畔莲花簇簇盛开,青竹丛丛挺直,在充裕的灵气滋润下,叶片似乎都凝聚着缕缕仙气。但是无论是莲花里还是竹林中,都找不到他那鲜艳夺目的弟弟的身影。
大汉懊恼稽首,“弟弟他又给师尊添麻烦了,我这就去将他带回来!”
道人一笑,“你就骑为师的坐骑前去吧,只告诉你那弟弟,倘若不想再在小黑屋里被我关上十万年,就速速归来。”
大汉当然知道弟弟曾经因为什么事情重伤,倘若不是有幸得遇师尊,弟弟的性命恐怕都得凶多吉少,所以此刻他更加焦急,恨不得立刻就赶到弟弟身边,拎着他翅膀把他揪回来。
大汉等待小童将道人的坐骑牵来,急躁地问道:“狂心已经足足有五十万年不曾出现在仙元界境内,这次怎么突然来了呢?”
道人摇摇头,“并非狂心。”
大汉还欲再问,但是此时坐骑已经牵过来,他也不敢再耽误时间,转头跨上去,飞快地向道人所指示的方向赶。果不其然,他在那片大漠中找到了自己弟弟,那货正对着一个浑身是血、看不清面容的人形物体,磨牙霍霍。
“今日任凭你这秃驴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也休想再活命!”
“我都说了我不是狂心,你看我哪里长得像了?”
“人脸都是一个模样,小爷我左右都是记不住的。反正我记得你身上这股人渣的味道,记得你的功法,这些都是万万不会错的!秃驴,受死吧!”山鸡飞快变大,露出本形,他乃年龄百万的一只孔雀,生于太古时期,本形极为庞大,两个爪子如同合抱粗的参天古木,嘴巴如小船一般,怪不得能够轻易食人!
山鸡大嘴张开,正欲生吞,王重珏此刻再无它法可以抵抗,听闻曾经狂心祖师能从他的后背破出,只待被他吞进腹中,再做打算。
“弟弟且慢!”不远处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吼住了山鸡的动作。那山鸡歪着脑袋回头望了一眼,又看了看王重珏,快速地张大了嘴巴,嗷唔一口,就欲囫囵吞下。王重珏只觉得此妖口中的腥膻之气迎面涌来,他几乎可以看到对面的咽喉,他闭上眼,浑然不惧,心中继续默记诵着识海之中玉简所传授的口诀,等待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山鸡的鸟嘴突然被一道金色发乌的羽毛撑住,他的上下喙收拢不住,王重珏置身于他尖尖的舌头上,一时间无法被吞咽下来。
王重珏神色坦然地爬了出来,一跃跳下鸟嘴,正被另外一片金羽接住身体,晃晃悠悠地往地面上飘去。
大汉暂时没来得及去看王重珏,他念出口诀,先将庞大的山鸡越变越小,直到恢复成了一只普通家鸡的模样,才收回手。他上前一把揪住转头就准备飞走的山鸡的翅膀,捏住他的两个翅膀根部将他拎在手中。
山鸡双爪不住地往前蹬,一身蛮力搅得身上鸟毛乱飞,他口中骂骂咧咧喊道:“大哥你想抓我回去没问题,让我先把那人吃了,我就吃这么一个,就这一个!”奈何他的翅膀被人狠狠捏在手里,动弹不得,他气得胸腔起起伏伏,扬起一张尖喙噼里啪啦地往大汉手臂上戳,可惜用尽全力也不过是在大汉身上戳出个白色印记,转瞬就消失了。
山鸡郁闷了,耷拉着脑袋和爪子,头顶上的一束呆毛依旧在迎风飘扬。
大汉不再去理会胡闹的弟弟,转身礼貌地朝王重珏道歉道:“不好意思,家弟顽劣,给你添麻烦了,我代家弟向你赔罪。这里有些丹药和衣物,还请收下,好助你先恢复灵力。”他看着王重珏那鲜血淋漓的身体,仿佛从血海中滚出来的模样,神色中满是歉意。
这大汉满身的妖气纵横彰显,不加丝毫掩饰,但是行为举止却礼貌得体,待人贴心从容,竟让人觉得他比那些道一宗的老道们更具仙气。可叹妖中有仙道,人中有魔道。大道三千条,有些东西,真是暧昧不清,说不分明啊!
王重珏相比于此大汉,修为更是浅薄,就算被此山鸡认错人,连连追杀了九万里,心头生出了些许恼怒火气,他也不会有意流露出来。他一张淡定平静的面瘫冷脸已经炼得炉火纯青,大汉一时间也猜不透他的心绪。王重珏也没有客气,直接接过大汉手中的丹药和衣物。他身上衣服已经被九天罡风挂着破破烂烂,血迹斑斑,实在是有些吓人。
大汉内疚说道:“家弟愚笨,上次重伤未愈,眼睛不好使,这么些年只能靠气味辨人,难免有些失误。”
王重珏疑惑,此山鸡眼睛黑亮得像两粒黑珍珠,怎么看也不像瞎子啊,但是他如今也无心仔细询问,只想尽快远离这家伙,越远越好。此次逃跑,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实力在仙元界仅仅就是一个垫底的存在,如今他只想好好闭关苦修,起码将狂心祖师所留下的玉简融会贯通。
山鸡的小眼此刻正死死盯王重珏,似乎心中颇为疑惑。
王重珏摇摇头,嘴角露出笑容,只道:“原来是个误会,既然说清楚了,误会也就如冰消雪融。毕竟没有造成什么重大损失,期间也多亏令弟,助我突破,算起来,是劫也是缘。”
事情顺利解决,没有遇到任何刁难,大汉颇为欣喜,对王重珏也有几分好感,特别是想起他刚刚差点被弟弟生吞下去的前一刻,端正安坐,一派宁静的姿态,心里对这修士更加欣赏了。他哪里会知道,王重珏得到狂心祖师所留玉简,即使被吞了下去,也尤有后招,并不畏惧。
一人一妖又寒暄片刻,大汉才告辞离开了。
杂毛孔雀被大汉拎着,数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大哥!就算他不是狂心,只不过是个合体期的小修士,那让我吞了就吞了呗,你这么着急赶过来作甚?”他的翅膀根依旧被大汉死死掐着,不敢让他有丝毫逃离的机会。
大汉闻言,呵呵冷笑,“师尊让我给你捎一句话:小心再去小黑屋里修养十万年。”
“又不是狂心,我怕个毛线球。”山鸡小声嘟囔着:“奇怪了,居然真的不是他……”
大汉沉默不语。不仅是他的弟弟如此以为,甚至连他也觉得,这位修士和那位祖师,确实有些许微妙的相似,但是具体的哪里像,他又说不上来了。
王重珏看着两妖离开的背影,知道这般无妄之灾算是平安度过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如今道一宗的比试进行到了哪步田地,现在回去又是否来得及,他将神识往来时的路一探,顿时愣在原地。
这是哪里?刚刚他和那山鸡不过你追我赶了几个弹指的时间,他也只施展了两三次飞遁诀,按理说不会跳出他神识可以探到的范围,可是为何此地如此陌生。他心头一紧,神识探到极致,发现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
王重珏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出了多远,平常一次飞遁,最多不过千里,虽说这九梵飞遁诀消耗灵气极为庞大,他也完全想象不到竟然能够一遁就是万里。
王重珏呆滞了片刻,仰头咽下几颗那大汉所给的灵药,剩余下的放到储物袋里。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随手抖开衣服,直接披在身上,坐在原地开始恢复休整。既来之则安之,总能出去的。
正在这时,一道长虹落在他前方十步远处,迎面走来两个面容俊朗的男修。一个身着青衣,宛若孤月,眼含忧郁之色,看到王重珏,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后惊喜地笑了起来。而另外一个,眉宇之间英气勃发,他盯着狼狈的王重珏看了一眼,浓眉挑起,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呆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木倾羽没有想到会在此处同王重珏重逢,欢喜地快走几步,定在王重珏面前怔怔地看了他良久,然后手臂一伸就把他抱住,声音有些隐忍的哽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以为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王重珏不忍,劝慰道:“我在。”他并非巧舌如簧之辈,对于过分热情的木倾羽,只说了两个字,脑子里就再也找不出任何安慰之词,只能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木公子。”同行的那位颇为英气的男修不满地提醒了木倾羽的举止,“我们尚且有要事在身。”
木倾羽畏惧地轻轻颤抖了一下,王重珏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恐惧,于是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个男修。
王重珏的修为太低,尚且探知不出眼前人的修为,不过此人身上灵气充盈纵横,虽然比白珞曦要差上很多,但是感觉和苏佑知不相上下,可想而知修为绝对不低,估摸起码也是渡劫期了。他手中握着一杆方天画戟,比他自己要高上一半,月牙形利刃上泛着青光,不知饱饮了多少鲜血。
“敢问何事?”王重珏平静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