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鸿道人看着王重珏紧紧抓住静灵的手问道:“用着可还顺手?”
王重珏点点头,好奇地问:“师父,这禅杖您是从哪里寻到的?”
看到王重珏对这柄禅杖如此满意,清鸿道人反而有些费解,因为在他看来这柄禅杖并没有多么特殊。“五年前我听说你是禅修之时,就下山为你寻找法器,没想到找了大半年依旧一无所获。之后突然经历了一次奇遇,这柄禅杖就是在那次奇遇中偶然得到的。而且凭借那次奇遇,我的修为也大有突破,一举步入了化神期。”
王重珏听说师父又有精进,真诚道喜:“恭喜师父。”
“重珏,你实话对师父说,你那个儿子究竟是什么来历?”清鸿道人不知为何又提起此事。
王重珏突然被如此一问,心里不由一颤。想起清儿初见清鸿道人之时,在众位长老面前那一番关于炉鼎的言论,知道以师父的修为阅历,早就起了疑心。但是关于清儿的身世,他现在不能有任何泄漏,否则必会让儿子遭遇横祸。于是他依旧按照之前的说辞回答:“清儿的母亲只是一介凡人,我再次闭关修炼之时,他就随他的母亲离去了,如今怕是我也不好寻到他们了。”
清鸿道人点了点头,“罢了,也许只不过是机缘巧合。重珏,你准备一下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前往南海,海晶宫即将开启,此事耽误不得。”
王重珏随意购买了些普通常用的丹药和符箓,但是杂七杂八还是花了不少灵石。当他看到一件中品五雷符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他现在囊中羞涩,最后的灵石还是留着,以备在幻境试炼之时补充灵力时使用。
清儿看着他如此穷困潦倒的处境,又是一副嫌弃的模样,“依我看那些在凡人堆里混的散修,日子都过得比你富裕。”
王重珏也是十分无奈,“当初我也不是这般穷的。落霞峰一战之后,我在一处禅修洞府有过一段奇遇,除了获得修炼方法口诀法术之类之外,里面的上品灵石我也搜罗了不少。”
“然后呢?”清儿被勾起来好奇。
“后来在你出世之时,天雷滚滚,比我第一次金丹期时遇到的天劫还要厉害……”王重珏似乎并不愿回想当时的情境,“你母亲当时只是一介凡人,承受不来天雷,我自然要竭尽全力守护她的安全。于是我搜罗了几百年的法器,以及全部的灵石,都被我祭出抵挡天劫,也都被毁了个精光。最后实在没办法,我还硬生生挨了一道,才算是勉强过了那一关。”
清儿在王重珏的衣襟处磨磨蹭蹭钻出来,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但也没再说什么。
王重珏回到自己的洞府内,将静灵取出,滴血认主。静灵发出一阵悸动,又即刻恢复平静。王重珏将灵力注入禅杖之内,杖头处那朵金光下的莲花,灿然盛开。
王重珏手持静灵,心头泛起一丝疑惑。这数百年来,他从筑基期修炼至金丹期,又修为尽毁,再次重修至结丹,期间用过的法器不下十来种。每次法器滴血认主之时,他总能感受到法器得以重见天日的喜悦感,以及对主人的依赖感。
但是现在刚刚跟他滴血认主的静灵,王重珏竟然没有感受它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它颇有灵性的模样,虽然看上去品阶不高,但是完全不像是死物啊。
王重珏暂时放下疑惑,看了看正在眯着眼准备睡觉的清儿,于是有了打算,“清儿,你让我试试新法器的威力吧。”
清儿把眯着的凤眸,张开一道缝,然后又重新闭好,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说:“随便试吧,不过别把你的新法器敲碎了,你又要心疼。”
清儿感觉到似乎有一阵风动,之后就再无任何感觉。他睁开了眼,伸了个懒腰,“试完了?”
清儿等了一会也没听到王重珏的回答,只看到王重珏一直在房间内安静地收拾行李。
清儿以为他是对于新法器有些失落了,于是还破天荒的好心安慰他:“父亲,你大可不必如此失落。修真界的法器就算威力再大,也无法跨越等级伤害上界的存在。虽然说我现在年纪还小,但是怎么说我也是……”
清儿边说边准备趴在王重珏的肩膀上磨磨爪子。但他这才赫然发现,哪里还需要磨,如今的爪子已经被修剪的光秃秃了。
“你把我的指甲弄到哪里去了?”清儿怒吼一声。
“法器的威力还可以,之前的禅杖可是连你一根汗毛都动不了。”王重珏显然对于静灵的表现十分满意。
此时的静灵也终于像其他法器一般,让王重珏感受到了它的情绪波动。他甚至隐约听到了静灵低沉的嗓音恶狠狠地说:“老子不是指甲刀!”
第二天一早,王重珏就在清墟山门处等待出发。不一会儿,清鸿道人带着卫灵淑出现。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又继续一起等待剩下的另一人。
“师父,是阿贞与我们一同前去吗?”王重珏随口询问。
清鸿道人面色凝重,“不是,阿贞犯了错,我罚他到后山思过去了,正好可以帮着喂喂老祖留下的鬼面山魈。”
王重珏有些意外师父责罚的严重,“师父,阿贞还年幼,任性不懂事在所难免。鬼面山魈异常凶猛,阿贞不适合去……”
清鸿道人打断了王重珏求情的话,“重珏,你不必再说,为师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卫灵淑听着师父的话,脸色也有些黯然。
“是,师父。”既然师父如此说,王重珏也不好再求情,只能作罢。
阿贞是王重珏当年从清琼湖边捡回来的,那时候师父还在闭关之中,最初的一段时间,皆是他悉心照料,把那个可人的玉团子养大成人。他看着阿贞从走路都不稳,直到成长为玉树临风的少年。他见证了阿贞第一声呼唤。他对阿贞尽心尽力,同时也最为阿贞的成长欢喜。
清鸿道人看到阿贞灵根上佳、气运不俗,又因着王重珏的关系,于是收了这个徒弟。但是不知道后来阿贞出于何种原因,与王重珏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更是故意同他抢夺各种修炼资源,抢夺师姐卫灵淑,抢夺师父的关注。
王重珏本来就爱让着阿贞,他越是退却忍让,阿贞就继而更加变本加厉。但是就算王重珏把阿贞想要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阿贞照样不肯给他好脸色。
王重珏感受到他们之前的关系无法回到最初,恼怒异常之后就不再纠缠,干脆闭关,直到得到师父召唤,让他前去落霞峰,之后那一战,没想到阿贞……
王重珏稳定心神,让自己不要再沉浸于那并不美好的回忆里。
这时候,三人面前的空气发生一阵扭曲,虚空之中施施然走出一人。他身穿淡青色道袍,玉冠高束,看到王重珏一行人,嘴角露出和煦如春风般的微笑。本来修道之人,皆会给人超凡脱俗之感,清鸿道人也是如此。但是此人相比于清鸿道人平易近人而言,更少了人间烟火气,让人觉得清澈透明到似乎未曾沾染过任何尘埃。
清鸿道人看着来人介绍:“灵淑,重珏,这是你们的小师叔景行。”
王重珏这才想起这位师叔的存在,他是清墟山老祖的关门弟子。据说当初老祖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婴儿,说是故人之子,收为了徒弟。终日都陪同老祖在听松崖上修炼,不曾出席过任何清墟山的任何事务,因此鲜少有人见过他。
王重珏之所以知道这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师父据说当年就是见到了这个小师叔,才萌生了想要养育个徒弟的想法,所以才有了师姐和他。
王重珏同卫灵淑一起向这个小师叔行礼,“拜见师叔。”
“不必如此大礼。”景行边说边虚扶两个小辈。王重珏立刻感觉到温柔的气息将他轻轻托起,“重珏都长这么大了,曾经我还抱过你呢。”刚说完,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得体,于是补充了一句,“你那时候还小。”
王重珏完全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小师叔,于是求助地望向一旁的清鸿道人。
清鸿道人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刚把你抱上清墟山时,赶上门派内事务繁多,你师姐那时候也还只知道玩耍,少不更事,无法独自照顾你,确实是你师叔拉扯着你吃饭、哄你睡觉的。不过你那时候还小,又没心没肺,不记得很正常。”
被外界称为才学惊世的卫灵淑,想起自己那“只知道玩耍”的曾经,备受打击。
而因为作为禅修,渐渐能使内心平静如水的王重珏,听到师父说起自己还需要人喂饭、必须哄着入睡的孩童时期,也被师父的恶趣味雷到了。他好希望自己现在也能没心没肺。
景行自然知道了王重珏早就不记得他了,默默地垂下了眼睛,纤长的眼睫清晰可见,似乎有些委屈。
“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请师叔见谅。”王重珏赶忙解释,虽然说的是实话,他的记忆力确实不太好,而且总是会选择性遗忘,对他熟悉的人自然知晓,但是在景行听来却更像是敷衍。
景行看上去情绪并没有好转,王重珏也没多做辩解。
四个人不再多说闲话,各自祭起飞剑准备向南海赶去。
王重珏的配剑早在落霞峰之战时遗落,如今又没有其他飞行法器,只能软磨硬泡,爬上了清鸿道人的剑。因为不用担心行进中的飞剑控制,王重珏直接盘膝而坐,发起了呆。
半个月的行程一晃而过,王重珏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南海妙缘门的地界。妙缘门门主出来迎接,模样好似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但是修为稍高的修士留意观察就会发现,还颜珠的痕迹太过明显,所以实际年龄定要大上许多。
妙缘门门主身穿素白宫服,清新雅致,一段白纱遮着半边脸,更显得一双美目脉脉含情,半遮半掩间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清鸿道人同妙缘门门主寒暄过后,唤三人过来问好。
妙缘门门主眼神一一掠过三人,却在王重珏身上停留的格外久。她秀美微蹙,对清鸿道人问道:“当年海晶宫遭逢劫难,导致血腥漫布、怨气冲天,妙音老祖连同数位修真能者,才勉强将其中魂魄封印。直至后来魂魄怨念渐渐衰弱,才允许本门弟子每隔百年进入寻求机缘。但是尽管如此,那些魂魄最低修为也是金丹期。”
妙缘门门主看到清鸿道人并没有任何反应,而其中那名修为最低男子也是神色平静,脸色没有任何异样,不知是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还是本来就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再次加重了语气,强调道:“海晶宫的幻境,并不同于其他别的试炼。进入其中险恶异常,一个金丹中期的修真者也未必可以全身而退。其他试炼中只不过是会遇到些妖兽,而海晶宫内却是不入轮回的怨鬼,无声无息之中就可威胁人的性命。甚至还有可能遇到元婴期的恶鬼夺舍,你真的想好要入海晶宫了吗?”她眼神落在王重珏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清鸿道人也问向王重珏:“重珏,你怎么看?”
“无妨。”王重珏云淡风轻地回答。
清鸿道人看着王重珏点点头,转而对妙缘门门主道:“你也听到了,我的徒儿说无妨,我这做师父的自是不好在阻拦。”
妙缘门门主该提醒的都做了,便也不再强求,“既然如此,也罢。金丹初期弟子前去海晶宫幻境,虽然有危险也并非全无生机。听闻老祖小徒儿景行颇得老祖真传,你门下弟子卫灵淑也是道法不俗,应该可以护你这位弟子的周全。”
清鸿道人刚开始打算让王重珏前来海晶宫之时,也就是这么考虑的,准备让王重珏跟在景行和灵淑身后,捡一波经验就好。不过自从知道自己徒儿是个禅修之后,他的这个念头也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