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当空,夜半风寒。
呜呜呜!
以定安侯府易家的陵园为中心,西风肃杀,回荡在遍布以大理石雕琢而成的坟墓的陵园中。
经生长在陵园周遭挺拔的松柏与陵园内的坟冢激荡,化作低沉呜咽的声响。
即便居住在此地附近的,泰半都是世代守墓之人,仍有许多人心底油然升起一阵寒意,仿佛在这低沉压抑的夜幕中,群鬼嘶吼,百鬼夜奔。
踏!踏!踏!
陡然,静穆的夜幕中,低沉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穿灰黑色衣裳,步履维艰,行动都颤巍巍的老者,向一座略显破败的茅草屋行去。
在那一双浑浊的昏花老眼内,充满震撼,脸上遍布的褶皱,更是饱受岁月沧桑的烙印。
专门负责为定安侯府一系看守祖坟的众守灵人之首——钟伯,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外。
室内朦胧昏黄的灯光,穿过门窗的缝隙,倒映在他的身上,这名老人举起一只枯瘦手掌,摸了摸胸膛。
几张书写在绢帛上的东西!
这些东西本身并不重,可对于钟伯而言,可谓重如泰山。
意识迷离,钟伯情不自禁的想起一个时辰前所发生的一切。
………………
“拜见公子。”
太阳方落山,已有大半截身子入土的钟伯,吃了一些粗茶淡饭,不顾外界风寒,漫步在山间小径上,借运动化解肚子里的东西。
岂料,于一处无人的角落,遇上一名持着定安侯府信物的人儿,将他秘密带到定安侯府。
侯府,这位曾做过易鸿宇此世祖父身边亲兵的老家伙,来过不止一次。
但这一次,有点特殊。
书房,他在侯府的书房内见到定安侯府一系,如今的掌舵人——少主易鸿宇!
一袭青衣,身形挺拔,剑眉朗目的易鸿宇,端坐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四周则放着一个个书架。
书架上,笨重的竹木简被卷起,收拾的整整齐齐,散发出古色古香的韵味。
明明没有更多的动作,但在钟伯眼中,这位年轻尚幼,脸上稚嫩清晰可见的少主,有那么一刹那,竟有自己记忆中效忠的主子重合。
宛如穿越时空,重回数十年前,再见那位叱咤风云,纵横沙场,指点江山的铁血大将军!
刹那,心志为之所夺,眼神迷离,不顾自己的身体,对易鸿宇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易鸿宇探出一只手,体内初成的法力流转,跨越三尺之距,落在钟伯双臂上,将之搀扶起来。
易鸿宇眸光一闪,视线落在自己身前,桌面上放着几张绢帛,每一张都价值连城。
“钟伯。”易鸿宇的视线只是一触便收,眸光看向这位为定安侯府效力数十年,劳苦功高的老人,“我这次找你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方站直身子,背部微驼的钟伯,闻言一怔,“公子,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您为何要交给老朽这把老骨头?老朽怕自己耽误正事。”
“呵呵。”易鸿宇哑然失笑,连连摇头,“钟伯,我离开泉国在即,要是不为你们安排好后路,怎能就这么离开?”
啪!
说着,易鸿宇拿起书案上的那几张绢帛,向钟伯递了过去。
钟伯接过易鸿宇递来的绢帛,一双浑浊老眼睁大,死死盯着,目露震撼。
饶是这个老家伙一生都是自血雨腥风中闯过来,历练到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地步,一颗枯干的心灵深处,仍抑制不住的翻滚起波涛骇浪。
他看到了什么?
三万亩良田的地契,以及王都城内十三座店铺的房契,另外还有一座钱庄内存着的七万两银子。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东西的价值加在一起,足以让一百个普通的三口之家,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
“公……公子,您……你这是?”钟伯握住绢帛的手臂轻颤,平稳的声音颤动开。
易鸿宇对钟伯的反应早有所料,轻声道:“如你所见。”
易鸿宇自太师椅上站起,明明是一个年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却没有半点浮躁,尽显一派稳重风度。
“易某很快就要走了,等易某走了后,势必无法兼顾祖宗陵寝。你们这些人,世代为我易家看守祖坟,尔等也断了生活来源。所以,易某必须给你们准备一条后路。”
“公子!”钟伯感动至极,黄豆大小的热泪自眼眶中滚落,顺着布满褶皱的脸颊滑落在地,情绪几近不能自控。
啪!
易鸿宇自书案后走出,看到钟伯这幅激动的模样,突起一掌,拍在钟伯的肩膀上。
“好了,钟伯,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哭鼻子!带着这几张东西尽快回去吧。”
“公子,老朽和老朽的后人,定会照顾好老爷他们的陵寝的。”钟伯反手将这几张绢帛塞入自己怀中,双手举起,对易鸿宇长长作揖,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口吻保证道。
“那就好。”易鸿宇收回自己搭在钟伯肩膀上的手臂,平静道。
“来人,送钟伯回去。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易鸿宇背对着钟伯,双臂落在书案上,自有掌握风云的气度,对外吩咐道。
“是,公子。”
易鸿宇话音未落,紧闭着的书房之门,便被人自外推开,两名精炼的家丁走进来,对钟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公子,保重!”
钟伯眺望着易鸿宇的背影,目中泪光闪烁,似要将对方永远烙印在心头,深深道。
话毕,方随着家丁离开这座书房。
…………
咯吱!
意识自不久前的记忆中归来,钟伯的一只手按在了那以木头与茅草制成,与栅栏无异的房门上。
虚掩着的房门,被一把推开。
“老头子,你回来了?”被推开的房门内,传出一把老气横秋的苍老女音。
“嗯。”满腹心事的钟伯按住心绪,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反手将房门再次紧闭。
倦鸟桂林,困兽还山。。
屋中的灯光,在钟伯回来后,总算熄灭,这片荒芜寂寥的荒山上居住的人儿,尽数进入梦乡。
而外界,冷厉寒风犹自狂刮,配上夜间的雾霭,化作一片朦胧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