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故人再见。
不知何时,易鸿宇已经坐在了最上首的太师椅上,映入阮飞章目中,纵然这位情敌面上的稚嫩清晰可见,但他半点都不敢将对方视为小孩子。
相反,自再见易鸿宇的那一瞬开始,他就对易鸿宇提高了警惕。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心思深沉,阮飞章面上却是不露风声,对上首的易鸿宇拱手道,“易兄,你我多日不见,连杯水都没有吗?”
说着,阮飞章扫了这座偏厅一遍,其意不言自明。
“你自己也说了,那是有朋自远方来。”易鸿宇以主人翁的姿态端坐上首,冷声道,“你该不会以为,你与易某是朋友吧?”
话未说完,易鸿宇嘴角勾起,讥诮之意毫不掩饰。
“真是遗憾。”阮飞章摇头叹息,“我还以为,易兄在经历了这么多后,会与阮某相逢一笑泯恩仇呢!”
“免了。”易鸿宇一双剑目内,射出毫不掩饰的睥睨,傲然道,“敌人与朋友虽然不一定是绝对的,但敌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顶多只是暂时的互相利用。”
“与其如此,不如开诚布公的好一点。”
“痛快。”阮飞章年纪与易鸿宇相仿,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赞道,“易兄快人快语,那阮某也就直说无妨了。”
一缕夺目精光自阮飞章目中划过,身侧不远处,火盆内冒起的光芒映入这双温润眸子内,越显深邃。
“阮某此来,只为两件事。”
“第一,易兄与紫玉公主殿下,一道被昆仑仙人收录,”再次提起自己心慕多年的佳人,即使极力压抑,易鸿宇还是看到阮飞章目中难言的酸楚。
换了往日,易鸿宇推拒国君翟藤的赐婚,对阮飞章是天大的喜事,但易鸿宇与紫玉公主,一道被昆仑派的仙人看重,过不久就要前往昆仑山学艺。
这等情况下,谁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因这份乡土情谊,燃起火花。即便没有,阮飞章也自知,从今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能见到紫玉公主了。
易鸿宇将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太师府公子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感叹:真是好一个痴情人!
饱含无限复杂情感的言语中,阮飞章豁然自椅子上站起,长身玉立,着天蓝色长袍的太师府公子竟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朝上首的‘情敌’,长长作揖。
头颅低垂,几近五体投地。
“阮飞章,你这是做什么?”易鸿宇剑眉跳动,耸然动容。
垂首的阮飞章,并未站起身,沉声道:“易兄,我只求一件事。”
“到了昆仑山后,你能好好照顾紫玉公主。毕竟,她孤身离开家乡,又有些天真,难免受委屈!”
一番话,言辞恳切,情感真挚,落入易鸿宇耳中,可以确定,这是阮飞章的真心话。
随即,易鸿宇注目阮飞章的眼神不复最初的冷漠,而是多了些许柔和。
好一个痴情郎!
“我会的。”易鸿宇深沉道。
“那就好。”阮飞章得到易鸿宇的保证,如释重负,重新站直身子。
易鸿宇凝视对方,“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阮飞章嘴唇微动,神色似笑非笑,顾目四看,确定周遭无人,方开口道:“易兄,阮某听闻,你最近正在处理定安侯府的产业?”
开口,阮飞章便说出近乎无人知晓的秘密。
易鸿宇神色大变,修长躯体中,毫不掩饰的杀气释放,层层叠叠的杀气密集如林,尽数作用在阮飞章身上。
霎时,饶是阮飞章亦有一身不俗武功,但在易鸿宇的杀气面前,却如风中飘摇的小草。
滴答!
身体本能反应,一滴黄豆大小的汗珠,自太师府公子额头渗出。
“你是怎么知道的?”冰寒无比,比之冬日之寒风更胜数筹的冷漠言语。
“阮某是怎么知道的,这并不重要。”面对一个随时都能一把捏死自己的对手,阮飞章不露怯意,若无其事的说道,“重要的是,易兄处理定安侯府产业的背后目的,阮某也能猜到。”
“定安侯府易家,接连数代一脉相承。”阮飞章分析道,“易兄如今又拜了一位昆仑仙人为师。看似风光无限,但易兄离开后,依附于定安侯府的众人,还有易家祖坟前途叵测。易兄此时处理定安侯府现存的产业,不就是为了给这些人留一条后路吗?”
“不错。”阮飞章之言,触动了易鸿宇的软肋,笼罩对方之身的杀气一敛,易鸿宇并不否认这一点。
自易鸿宇那如泰山般深沉的杀气下脱身,阮飞章下意识的长舒一口气,不无庆幸。
“阮某所说的第二件事,与易兄为这些人准备的后路有关。”阮飞章并不是没有见过易鸿宇出手,原本易鸿宇武功虽高,但在阮飞章看来,不过看家护院的手段。此番再会,方知对方拜入昆仑仙人门下后,武功一日千里,与当初可谓天壤之别。
易鸿宇起了一丝兴趣,侧目阮飞章,“讲。”
阮飞章神色悠然,全无行走于生死边缘的自觉,“定安侯府易家历代,都不是那等贪图享受之辈,产业虽多,但以阮某估计,将所有的产业尽数变卖,所得不过一百万两银子上下。这段时间,易兄遣散了七人,每人给了一万两银子,足够这些人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了。”
“阮某愿意以一百万两银子的价码,买下定安侯府现存的所有产业,同时为易兄你遮掩这些人的下落,保证不会有人去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不知,易兄意下如何?”
“一百万两银子?”听完阮飞章的话,易鸿宇有些心动了。如能用已留之无用的产业换取这批家臣的安全,这笔买卖的确不错。
“易某凭什么相信你?需知,与我定安侯府结怨之辈不少。易某怎能肯定,等易某离去后,你真的会不让人去打扰这些人的生活。”
易鸿宇沉思片刻,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阮飞章洒脱道:“就凭我不敢赌。易兄于仙人门下修炼有成,不知什么时候重回泉国。万一,发现不对,以易兄的个性,定会进行报复。”
“易兄以为,我会愿意自己的下半生,乃至子孙后代都活得提心吊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