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神色淡淡,“祁绍玮以下犯上,起兵作乱,已经被废除了皇室身份,贬为庶人,他的女儿也是罪人之后。”
顾宁昭却摇摇头,“可是陛下只是将祁绍玮的名字从宗谱上抹去,玉宁依旧是皇家玉牒上明白写着的郡主,您嫡亲的曾孙女啊。”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臣妇回到帝京后,去过那府里几次,玉宁实在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只是小小年纪就被圈在深宅大院当中,实在是可怜……”
“那又如何?”太后算是猜出顾宁昭和清阳公主今天过来的打算了,轻笑一声,“你是想让哀家替你带孩子?想得还挺美。”
“玉宁和臣妇无亲无故,怎么能说是替臣妇带孩子呢,曾祖母照看曾孙女,也是天理人伦之道啊。”
顾宁昭振振有词,不管太后面上摆出一副多不耐烦的模样,她只当没看见,一门心思给太后讲玉宁有多聪明多可爱。
太后起先还想绷着,可是顾宁昭讲故事的本领颇有一套,她不知不觉就跟着陷进去了,甚至还忍不住连连说出“然后呢?”“下面呢?”“哎呀”诸如此类的话。
嬷嬷在旁边悄悄观察着,见太后娘娘听故事听得专心致志的,眼神都比往日鲜活了几分,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像太后这样,上了年纪,又享受过天下一切的好东西,权势财富对她而言,不过是浮云,过眼不过心的。
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太后又何尝不是,否则何必要自称“哀家”?
她最需要的,还是来自小辈真心的关怀和陪伴,才能填补漫长的深宫生涯。
从前的雨晴就是紧紧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能在太后身边站稳脚跟,成为慈宁宫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可惜她品行不端,狠狠伤了太后的心。
反倒是像清阳公主这样,是太后的亲孙女,自己的母妃又手掌宫务,不必一门心思攀附着太后生存,对她的心思反而更加真纯。
而顾宁昭提议,将祁绍玮的女儿玉宁郡主接进来抚养,其实太后也不是不动心的。只是她被雨晴伤了心,如今总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生怕自己辛辛苦苦又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顾宁昭觑着太后的神情,见她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若是娘娘愿意,明天我就带玉宁进宫来给您看看?您可就这么一个曾孙女啊,都好几年没见了。”
“哀家有这么多孙子孙女,还怕以后没有曾孙吗?”太后傲娇地哼了一声,末了却还是答应下来,“你费尽心思说了她一箩筐好话,那就带进来吧,哀家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那样乖巧聪慧。”
顾宁昭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给太后磕了个头,“臣妇替安姐姐和玉宁,先谢过太后娘娘了。”
没了雨晴从中作梗,太后还是个很好说话的老太太嘛。
顾宁昭心中有些沾沾自喜,一出宫就赶紧派人去三皇子府上报信,让安月溪将玉宁好好打扮一下,明早她亲自过来接玉宁进宫。
安月溪收到消息十分惊讶,“这么快?”
心中却生出一股慌乱来,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这就要跟玉宁分开了吗……
吃过晚饭,她抱着女儿,对她郑重叮嘱,“玉宁,明天你就要随昭姨进宫去拜见皇曾祖母了,你一定要乖乖听话,争取让皇曾祖母喜欢你,你就可以留在宫里了,知道吗?”
玉宁懵懵懂懂地点头,“娘,我一定会听话的。”
安月溪百感交集,只能紧紧抱住她,围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玉宁的衣服上,晕开一团深色的水渍。
砰地一声,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祁绍玮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闯进来。
安月溪眼底闪过一抹极为深刻的厌恶与痛恨,却又被她极好地掩饰过去,抹了下眼角,起身向祁绍玮行礼,“三爷怎么过来了?”
祁绍玮眼神直勾勾的,大着舌头开口,“我听说太后明天要召见玉宁?”
安月溪心中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下意识地将玉宁护到自己身后,神色淡淡的道,“多亏纪王妃怜惜我们母女,才为玉宁在争取到这个进宫的机会。”
祁绍玮眼睛放光,一下子冲到玉宁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向自己,语气急切,“好女儿,你明天进宫一定要多替我说几句好话,让父皇和皇祖母把我放出来啊!”
他喝醉了酒,手上也没个轻重,玉宁那么大点的小人儿,哪里经得住他大力摇晃,一下子就吃痛地哭出来,“娘……”
祁绍玮神色恼怒,越发用力,“哭什么哭,你到底听懂我说话没有?!”
“祁绍玮你疯了!”
安月溪用尽力气拼命将他推开,将玉宁紧紧抱在怀里,又替她揉着肩膀,急得不行,“玉宁,痛不痛啊,娘给你揉揉……”
她情急之下用力极大,祁绍玮酒后重心不稳,被她推得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顿时炸毛了。
“安氏,你竟然这样对我?”祁绍玮眼珠通红,“我可是你的夫君,你敢对我动手?”
“玉宁还是你的女儿呢,你对她就不能温柔一些?!”安月溪一边哄着玉宁,一边毫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又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你已经从皇家宗谱上除名,陛下和太后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这句话狠狠刺痛了祁绍玮的心,他站起来大步走向安月溪,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谁让你这样跟我说话的?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早就想要借着玉宁的光离开这里了是不是?”
安月溪被她打得嘴角都破了,渗出血来,玉宁见状更是吓得大哭,紧紧抱住安月溪的大腿,“爹,你别打我娘……”
安月溪冷冷地看着祁绍玮,目光幽冷,像是幼崽被侵犯的母狼。
祁绍玮竟然被她这样的眼神吓住了,不由后退了两步,又色厉内荏地指着她们母女,“明天玉宁进宫,让她表现好一点,我们能不能离开这个囚笼,可就靠她了,你听到没有?”
说完,祁绍玮才又气咻咻地出了门。
“娘,疼不疼,玉宁给你吹吹……”玉宁看着安月溪肿起来的半边脸,嘟着嘴巴朝上面轻轻吹气。
安月溪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她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叮嘱玉宁,“别听你爹的话,明天进到宫里,一个字也不要提他,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