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怨只觉经外穴处一阵瘙痒,让他不禁张开眼来,略朝四周看去,已然是天光大亮,他心里一惊,心想,莫不是就睡了一宿么!再忆及昨日,他连忙翻身坐起,他记着是有条蛇忽然冲了过来的,他无奈之下以手钳住,可那蛇力大无比,他如何能从它口里逃脱?那蛇又是到何处去了?
待他坐起,方才发现在离他不远处有一庞然蛇尸,蜿蜒足有十数丈长,浑身鳞甲森森,却被从中间撕成了两半,肠肚也是落了一地。 w-W-w.7-K-aNKan.c-o-m。
无怨讶然低头,他见自己两手光洁一片,便是从前有的细小伤口厚实茧子也都消失无踪,虎口处尚有血迹,他凑到鼻头一嗅,带着淡淡腥气,可手上并不疼痛,看来不是他自己受了伤的。
虽不知是这蛇是如何死了的,无怨也不去计较这个,他看四处无人,也没得野兽等着,就走上前去,要仔细看看是何物让他险些丧命。
一夜醒来,无怨只觉周身再无痛楚,肚腹也并不饥饿,身子也好似轻了许多,走起路来轻快无比,他几步来到蛇头前,见那蛇体态颀长,鳞片呈棱状,每一棱侧面有皆有凸出横刺,自蛇头下直至蛇尾,尖锐无比。有一条裂伤从蛇口而下直剖开蛇腹,露出里头胆囊,无怨也不客气,就把手伸入掏出,足有人头那么大,掂一下沉甸甸的、戳一回囊皮结实,他便把胆用一根蛇肠穿了系在腰上,又慢慢往蛇尾走去。
此蛇与寻常蛇类又有不同,身上的突刺不说,蛇尾竟成钩状,底端微微上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形,约有儿臂长短。
无怨伸手去摸,见它质地坚硬,而尾钩细如针尖,便在旁边捡一块石头对着尾钩敲敲,石头却好像豆腐似的碎了一地,让无怨心中着实一喜,他身边正无防身之物,若能把尾钩取下,当能得用。
这蛇蛇尾足有个几十斤重,无怨坐到地上,张开手臂抱住那尾要将它挪到膝上慢慢取下尾钩,没想到他使足了力气过去,却差点因着过分轻松而向后栽倒。无怨觉得奇怪,他再试着去折蛇尾,只听“喀”一声,蛇尾尾骨应声而断,他再用手去撕下蛇肉,也是轻而易举、全不费半点力气。无怨忙了一阵,终是将那处血肉都弄干净,只留下一节雪白如玉的骨头连着尾钩,像个刀柄的模样。
做完这个,无怨再看蛇尸,心里忽然有个想法……这蛇蛇腹撕开,而他虎口有血,莫不是他所做?可他自小不过是个普通人,又哪里来这样大的手劲!无怨再三思忖,才想到自己曾吃了个甜香的果子,而潭中原是水清风平,也是他吃了那果子后,这蛇才窜出水面,要把他吞吃,如今他突然有了如此大气力,想必都是那果子功效了。
无怨所想确是不错,他所食果子名为“丹阳果”,是天地间少有的至阳至纯之物,且并不灼人,无论妖仙鬼怪、魔物精灵都能食用,牲畜食之能打开灵窍、步入修行之道;凡人食之能疏通经脉,便是个毫无灵根的修行废物也能长出万中无一的至阳灵根,变作修行的天才;而若是有些修行的人食之,道行浅的修为大进,道行深的能冲破难关、更进一层。
这死了的蛇名唤“钩蛇”,原是个好吃人畜的妖物,有人形、识人语,一日到这谷地来,发现此处有丹阳果灵根一支,顿时大喜过望,从此在潭中定居,每日等待。它天生便不茹素,罪孽深重,只能为妖,而它天资不佳,修不到魔境,原以为只能如此浑噩,可既见丹阳果却又不同。如若丹阳果熟,它吃了下去,便能洗去妖气,得来纯净妖体,比那从不食人的精灵更加干净,再吸取日月精华,则成就大道指日可待。
这几日丹阳果将熟,它自然满心欢喜,却不曾想只今日下水吃些鱼虾饱腹这一瞬工夫,就有人摘了它的果子!它暴怒而出,昂首就见一人吞下那丹阳果,自然急忙冲去,这光景丹阳果还未消化,吃了这人也就是了。
然而那钩蛇却不知道,丹阳果之所以神妙,并非只修行上的作用,无怨不过一区区凡人,丹阳果甫一入腹就遍行全身,短短一霎便改了无怨体质,而无怨反应也快,掐的正是蛇口最坚强也最脆弱之处,丹阳果给了他一把神力,他爆发起来一个用劲,就把钩蛇撕成了两片!
说来这钩蛇也是凄惨,它已然修行一千二百多年,前五百年喜爱吃人,是造了不少孽,而后七百年却守着丹阳果,一直修身养性,偶尔饿极了,也不过是食些潭中无灵的活物,半点不曾伤人,虽无福吃下丹阳果,但若能就此放下,也能因割舍贪欲而步入大道,只是它恶念未消,竟因无怨摘下丹阳果而大动杀意,这下不但果子被人吃了,反而送了性命。
也是无怨运气好,钩蛇力量何止强过他千百倍,若不是他刚巧吃了丹阳果,而那钩蛇又太过大意,他早已入了蛇腹、丢了性命去。他原本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可现在倒好,他平白得了这些好处,总算是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在了。
无怨既知气力来处,便也不再去想它,他见了这蛇,又领会丹阳果妙处,自然也就知晓此地并非他熟知之地,该是危机重重,他年岁虽不大,但自幼要护着娘亲帮补生计,本就早慧,现下他得了尾钩,就料理那具蛇尸去了。
钩蛇乃天生灵物,尾钩更是本体最锐利之处,无怨拿它剥了蛇皮,又把皮子分成了一人长半人宽的好几张,他以手试过撕扯蛇皮,竟然是扯之不动,他又不知要在此呆上多久,便正好拿来做皮甲用,不仅能以蔽体,还能有些防护用处,而蛇肉也被他一块块切下来,用蛇肠穿了挂起来风干,他还需在此摸摸环境,有这些蛇肉在,也不怕缺肉食了,便是吃不了,还能作干粮用,反正他如今力气够大,就是都带上也算不得什么。
钩蛇蛇骨雪白,看起来倒是像白玉一般好看得很,无怨想了想,还是把它一根根拆开来,找大块粗硬的用藤蔓系紧做了个棚子,做遮风避雨用,他早前在山中打猎也是做惯了的,倒不觉有何辛苦。至于多余的无用部分,他就一堆堆在旁边,还有一颗蛇头在前,无怨过去捧它,却见颅骨里卡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通体碧蓝,莹莹发光。
无怨从前也捕过蛇,却从未在蛇脑中见过此物,一时意动,就把珠子挖出,拿到潭水边上要洗去污血,没想到刚把此珠放入水中,那潭水就霎时分开一条小路,两边水流竖起,竟似两面墙一般矗立两旁,墙中有鱼亦有水蛇藻类,游来游去好不自在,却不能钻出水墙,明明是真活物,看来却有些像假的了。
无怨心里讶异,把珠子拿起,潭水便又恢复如常,他心知这是得了奇物,就连忙把它贴身藏起,转身又走向那蛇掉出来的内脏,他看出这蛇与他从前所得猎物不同,便还要多寻上一寻。果不其然,他又在那堆内脏里找到颗红彤彤的珠子,伸手戳一指皮囊软软,里头像是蕴着一泡水,又像是裹着一团肉,无怨有心用尾钩刺过去试试,却担心里头流出甚么有毒之物,不敢下手,也放入怀中藏了,再把蛇口里毒牙卸了、牙根毒囊摘了,一并收好。
辛苦了半日,无怨才把那蛇尸收拾完,而后腹中一阵咕咕作响,他才觉出饿了,就快手快脚捡来许多枯枝枯草,又把一根硬些的削尖了钻磨,火星溅出落在枯草上便燃了起来,跟着火势延至枯枝,就生起熊熊大火,无怨去取蛇肉穿来烤着,不一会蛇油溢出,落在火上嗞嗞作响,待到蛇肉焦黄,他便拿下来,咬上一口。无怨手里并无盐巴,蛇肉便也没甚么味道,但钩蛇修行日久,肉质鲜美,倒不算难吃,无怨正在长身体时候,吃完一块还不足够,就又烤了两块吃了,才勉强饱腹。
饭后无怨把蛇尸上的有用零件都放入他搭起来的棚子里,而他自己也靠在里头,默默地闭了眼养神。
之后无怨白日出去打探,天未黑之前又会回来,这样过了旬日光景,他约莫知晓,他所在乃是一个山谷之中,四面山脉连绵不绝,山中又有野兽无数,夜夜嘶吼不休,无怨心知能杀大蛇纯属运气,自然不敢托大,只是每日都要出去跑跑走走,在山上树间攀援一番,他唯恐遇见什么了不得的怪物,也不敢走远,就在近处探看,偶尔登高一望,数百里不见人烟,崇山峻岭十分险要,若没有几分本事,是绝不能妄自行动的。他也曾见到几只小兽,都与往日他在家乡处所见大不相同,他心中惊异,却不知那日怪风正是将他摄入此界,是再难回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