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绿梗小米饭,一碟菘菜,一碟梅干肉丝,再加一碗蛋汤,这就是方氏和华灼的午餐了。因为年节快到了,用过饭后,方氏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就将华灼赶回秀阁去。
华灼也没再纠缠,乖乖地回了秀阁,换了家常衣裳,休息了一刻钟,又吃了一碗消食汤,然后才吩咐七巧:“你将刘嬷嬷请来。”
七巧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八秀拿着秋十三娘送的那块绣帕凑过来,笑嘻嘻道:“先前不曾仔细瞧,这会儿再看,真是叫人觉得了不起,小姐,咱们以后就要跟秋教习学绣工,也能绣出这样的花儿了。”
华灼看她一脸憧憬的模样,不由得一笑,道:“人家秋教习十几、二十年才练了这么一手绝活,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咱们想要绣出这样的活儿,天份勤奋缺一不可。”
“啊,那七巧一定是学得最快的,她平日里就手巧,心也巧……”八秀有些沮丧。
“那也未必,七巧心思多了些,有时候反不如专心一致的人学得快。”
华灼连忙安慰她,直到八秀面上转阴为晴,这时刘嬷嬷也来了。
“刘嬷嬷,你坐。八秀,去倒茶。”
对刘嬷嬷,华灼很尊敬,即使不为了刘嬷嬷是上一世最后还留在她身边的人,只看她服侍过祖母,也不能当做普通下人看待。
刘嬷嬷懂规矩,只是矮墩上搭了半边,道:“小姐这几日的气色越发地好了。”
华灼抿唇一笑,道:“天天人参燕窝地补着,气色哪里能不好。刘嬷嬷,今日请你来,是想打听一桩事情。”
“老奴什么时候成包打听了。”
刘嬷嬷不由得打趣起来,想起上次小姐打听事情,结果没几日,夫人就派人给荣昌堂送了一批祭品去,虽然表面上只说是替祖上尽孝,但是私下来想跟荣昌堂恢复往来的意思,便是瞎子也能察觉得到。
这一回,不知道小姐又想打听什么。
“今儿跟母亲去也石庵,听庵里的姑子说,有一位汾阳府的章夫人,与庵主圆慧师父有亲,忽地便想起,曾祖父的门生中,似乎便有这么一位姓章的,只是不知道此章是否为彼章?”
华灼这次没有遮掩,刘嬷嬷人老成精,遮掩太过,反而不好,不如就直说了,依刘嬷嬷的精明,自然知道要怎么做,日后自己想做什么,又不方便直接出面,不如都交给刘嬷嬷。
刘嬷嬷一怔神,而后便笑道:“小姐这可考倒老奴了,当年曾老太爷在任上,老太爷没有随侍在身边,而是留守在九里溪,直到曾老太爷突然故去,老太爷为了迎回曾老太爷的棺椁,这才离开九里溪,当时老奴是伺候太夫人的,自然也在九里溪,曾老太爷身边的事,实是不清楚,若小姐一定想知道,赶明儿老奴去问问章大管家,或许是知道的。”
华灼心中一动,华章原是祖父身边的书童,但却是曾祖父指派到祖父身边去的,对曾祖父的事情,只怕荣安堂中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多。
“那就有劳嬷嬷得空的时候跑一趟。”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眼看年关将近,也不知那位章夫人还能在也石庵住多久,若真与咱们家有故,不去拜望一下,只怕章家人还当咱们家没有礼数。”
刘嬷嬷会意,便起身道:“小姐只管放心,二、三日内一定有准信儿。”
送走了刘嬷嬷,华灼回到屋里,见八秀还拿着那幅绣帕在看,不由得感到好笑,要是盯着绣帕看就能学成一手好绣工,那还要请教习做什么,去绣坊里多买些绣品就成了。
“小姐,你让刘嬷嬷去打听,是想跟章家……”
七巧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灵巧,听到华灼跟刘嬷嬷说的话,立时就琢磨出味道,只是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对这个章家这么上心。
华灼连忙摇手,制止了她的话,道:“我只是好奇打听罢了,什么章家不章家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虽是这样说着,但她对七巧还是极赞赏的,也就是现在年纪还小,将来再长大些,便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
七巧想了想,明白华灼不想说这事儿的意思,便不再开口,见炉里的熏香烧没了,便又取出一些暖香粉放了进去,不大一会儿,秀阁里又香气缭绕,暖意融融。
“等开了春,在秀阁外边,种上几株梅树,以后就不用羡慕也石庵的红梅花儿开得好。对了,年后要去看杜宛,七巧,你说我送她什么礼物好?”
七巧还没说话,八秀却抢在前头道:“还能送什么,杜小姐是个书虫儿,送她一车书就是。”
华灼噗哧一笑,道:“本来就是个书虫儿,再送她一车书,她还不得拿去铺了床,吃也在上头,睡也在上头,再说杜家世代书香,天一阁里藏书万卷,什么书没有,我可找不着她没看过的书。”
八秀“呃”了一声,怔了半晌,才举起绣帕道:“那就送一幅小姐自己绣的帕子。”
“这么点日子,能跟秋教习学多少,不能见人的东西,给人家送去,那叫献丑。”华灼不由得又笑骂一声。
“那送什么好?”八秀连出两个主意都被驳了回来,顿时就垮了小脸,可怜兮兮。
“总归还有些日子,慢慢想好了,其实小姐自己做的香囊虽不精巧,但瞧着也挺有意思,不如再做一个,里面塞上香粉花瓣,再放个小巧玲珑的如意进去,当成礼物也不错,杜家又不缺什么,不过是份心意,不讲究贵重精巧,只要心意到了便成。”七巧在边上道。
“这话在理。”
华灼想了想,决定采纳七巧的建议,香囊本来不值什么,但里面放个小巧的如意进去,吉祥寓意有了,也不会显得轻贱。
就在她一边给杜宛准备礼物,一边等着刘嬷嬷的消息时,那位让她记挂在心的章夫人,却突然登门拜访了。
“汾阳府章家二夫人,谒见华夫人。”
投贴的时候,章夫人用的是谒见二字,方氏是受过诰封的五品夫人,而章夫人是七品孺人,在身份地位上,章夫人比方氏低,不过论家世,可就未必了,章家也是望族,虽然不比整个华氏豪族那样分支众多,盘根错节,但是跟荣安堂这一支比起来,还是略胜一筹的。
因此这谒见二字,用得过于隆重,方氏收了拜贴,一时间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家往来的人家中,有哪一家是姓章的,还是三春在边上提醒道:“夫人,也许是奴婢前儿提到的那位章夫人,也石庵圆慧师父的俗家侄女儿。”
华灼在也石庵撞见章亦乐那个小男孩儿的事情,三春已经私底下向方氏禀告过,因章亦乐不过是个八、九的孩儿,因此方氏也没有在意,一笑置之。
“不管是与不是,请章夫人正厅相见。”
拜贴用纸是上等的蝉翼宣,贴上字迹清晰,灵动清秀,书卷气十足,不是一般妇人的手笔,只此一点,就可看出章夫人的不凡之处,所以方氏很是慎重,请人正厅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