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丈一听沈钰读了书,大喜,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的说道:“那我就考考你,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这句话怎么解释?”
丹年在李老丈怀里,一方面是惊奇,初见李老丈,也就是一个种田的庄稼汉,居然也是能够随口都能引经据典,另一方面觉得哭笑不得,古代人真是急功近利,沈钰才多大的孩子,搁现代还在四处疯跑着玩呢。
这厢,沈钰坐直了身体,双手规规矩矩的背在身后,答道:“使有德行的人居于相当的官位,有才能的人担任一定职务,尊重有道德的人,使用有能力的人,杰出的人物都有官位,天下人就会祥和,国泰民安。”
李老丈似乎很满意沈钰的回答,撇了眼旁边恭恭敬敬站着的沈立言,硬邦邦的甩了句:“教的还不错!”
沈立言忙躬身道:“小婿不敢当。”
李老丈复尔又是一声“哼”。
丹年想不明白了,都说丈人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沈立言人长的俊秀,又是京官,对慧娘也是恩爱有加,怎么李老丈就是看他不顺眼呢?
正好这时,李老太太和慧娘端着菜进屋了,恰好听到了这一声“哼”,李老太太骂道:“你这死老头子,女婿好好的来看你,你摆那副臭脸做甚啊?”
李老头别过脸去,不自在的又哼了一声。沈立言连忙上前接过岳母手里的碟子,解释道:“我年纪轻,好多事不懂,爹是在教导我。”
李老太太对沈立言越看越满意,瞪了李老丈一眼,回头笑呵呵的拉着沈立言坐下,又回头去灶房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李老丈端过那套白瓷酒具,给四人满上酒。自家人聚会不用讲究什么,沈立言端在酒壶,看李老丈和李老太太杯子空了,就赶紧给满上。
等酒过三巡,李老丈开口了,拍着沈立言的肩膀,说道:“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好孩子啊!当年我和你父亲在书院里求学,住一间房,关系好的跟亲兄弟一样,还定下了两家的亲事,这辈子定要做一家人。可他后来中了进士,留在了京城。我爹突然离了人世,我娘身体又不好,我是家里的独子,得回家伺候我娘啊,就没再去过书院。可人眼界一开阔,心也就跟着大了。”
李老太太听到李老丈提起了陈年旧事,也重重叹了口气,停下了筷子。
李老丈接着说道:“眼见慧娘到了嫁人的年纪,十里八乡来说媒的人不少。我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我还记得当年跟同窗的约定。托人捎信给你爹,你爹倒好,满口答应,可他没说来迎亲的不是他嫡亲的儿子啊!”
沈立言知道李老丈说到了伤心事,也不打断,笑眯眯的继续给岳父斟酒。
“你来迎亲的时候,我一问,气了个半死。他沈国龄也太没仁义了,他要嫌弃我们家穷,配不上他家也就罢了,找了个庶子来娶我闺女,算什么事?”
慧娘一听,担心的朝沈立言看了一眼,带着不满嘟囔道:“爹,你提这个干什么啊?”
沈立言笑着打断了慧娘:“爹说的对,这事确实是我们沈家不对。”转头站起身,对着李老丈两口子行了个大礼,深深的弯下腰去。
起身对两位老人说道:“岳父岳母,婚姻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立言不敢违抗。立言也知道岳父岳母对立言的身份有所不满,可这出身不是立言能够选择的。立言只能尽自己最大能力来照顾慧娘,保证绝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慧娘在一旁脸色通红,李老丈哈哈大笑,说道:“你是个好孩子,沈国龄那老匹夫是个有福的,还能有你这样的好儿子!”捋了把胡子,接着问道:“你爹身体怎么样?自书院一别都几十年了,我们都老了。”
沈立言恭敬答道:“爹身体不是很好,不过也只是些小病小痛,多请医问药就是了。”
李老丈“哼”了一声,笑骂道:“你爹就是个书呆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书院的时候,叫他出去走走跟要他命似的!让他没事种种菜干干活,绝对不用吃药。”
沈立言思量了许久,趁李老丈和李老太太高兴,轻声说了丹年的来历,李老丈和李老太太俱是一惊。
李老丈沉默了半晌,说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你们先在爹娘这里住下来,等时间久一点,也好瞒下来,到那时再走。”
李老太太也说道:“两个小孩子都太小,不能带着跑来跑去的,万一生病就麻烦了。先在这里住下,东院空着,是以前慧娘的闺房,等会我去收拾下,你们就先住那个院子吧。”
说完,李老太太不放心的补充道:“慧娘就躲在房间里,谁来也不出去。”
慧娘笑着答应了,问道:“文笙没在家吗,可是还在书院?”
李老太太笑道:“你这个弟弟啊,跟你爹是一个德行,读书都要读成痴呆了。书院里一个月才休息一次,他还舍不得回来呢!”言辞间对儿子的自豪感表露无遗。
慧娘也笑道:“我出门子的时候,文笙才这么大。”她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拉着我不放,哭着不让我走。”
“再过两天文笙也该回来了,现在人长大了,也懂事了。等他回来,你好好看看他,长的跟小时候变化可大了。”李老丈插话道。
“是啊,连书院的山长都称赞文笙聪明,有悟性呢!”李老太太一提起儿子,那就是赞不绝口。
慧娘抿嘴笑而不言,天下的娘都是一样的心理,对自己的儿子都是疼到了心尖尖上,转而问李老丈:“爹大中午的怎么一个人去拔草啊?庄子上的佃户呢?”
李老丈酒喝的满脸通红,扬了扬筷子,说道:“自己家的地怎么能光指望佃户呢?不去看看心里不踏实,顺便拔点草,正好给你们带回了的山羊吃。”
李老太太笑骂道:“你爹是一辈子操心的命!那酒你给我少喝点!”
等吃完饭,慧娘和沈立言执意要自己收拾东边的小院子,坚决不让老两口动手。
晚上,慧娘拿着小调羹喂丹年喝羊奶,也许是开了春,草长了出来,羊也不用再吃麦秸杆了,羊奶的味道好了很多。
沈立言靠在床上,感慨道:“时间过的可真快,今天在地里看到岳父,我都不敢认,都四五年没见过了。”说罢,又问慧娘道:“娘子,你当初知道我是庶子,可有意见?”
慧娘把丹年放到床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花轿都到门口了,我还能不嫁吗?”
沈立言闷哼了一声,慧娘一看笑了起来,“刚开始知道的时候,确实是心里有些不愿意的。可我图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身份。都老夫老妻了还介意这个?”
沈立言倒不好意思了,借机转移话题:“我们快去爹娘屋里把阿钰接过来吧。这孩子,今天熟了就开始兴奋起来了,这么晚了闹腾起来爹娘怕是吃不消。”
慧娘看出丈夫是在不好意思,暗笑了下,把丹年放到被窝里,两人相携去了主院。
剩下丹年一旁不满了,冲屋顶翻着白眼,又在小孩子面前上演夫妻情深外带打情骂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