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苍龙岭下,一诺千金价

+A -A

  这一日早上,郁胜宗刚起了床,洗过了脸,心想今日是休息的日子,准备上厨房取些酒食,去后山探望那名被囚禁的怪客,刚出房门,便看见陆胜楠笑吟吟地站在房门口瞧着他,他少年人少与旁的女子有多接触,如今忽然多了个师姐关心自己,不由得小脸一红,向陆胜楠行了个礼,请安道,“师姐早。”

  陆胜楠不多说话,笑着牵起他的小手,一路走到守静堂,成、傅二人已等候多时。两名弟子见了,下跪行礼,陆胜楠说道,“师父,徒儿已将小师弟带到了。”

  成深微微一点头,说道,“虽说今日是休息的日子,胜宗可也起得太晚!想必平日里也没少偷懒。”

  郁胜宗听得此言,有些惶恐,磕头道,“师父,徒儿知错了。”

  一旁傅沉笑道,“师兄少怪,胜宗这孩子,有没有练功一试便知,胜楠,便由你试试你师弟的身手吧。”

  陆胜楠似乎是早已得知此事,将郁胜宗扶起来,将一柄长剑塞入他怀中,又把他拉到习武场上,抱拳笑道,“小师弟,得罪了。”自己又是从另一边抽出一柄木剑,飞身上去,刺向郁胜宗。

  郁胜宗尚未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仍是双手紧抱胸前长剑,陆胜楠飞刺一剑便躲不开了,无暇细想,抽剑横挡,哪知陆胜楠这一疾刺乃是虚招,剑势一变,改由剑柄出击,一下便打在他神门穴位上。郁胜宗顿感一疼,眉头一皱,几乎就要撤手,可一瞥见陆胜楠俏生生的脸庞,便不愿在她面前丢脸,硬生生将这股疼劲儿憋了回去,陆胜楠和成、傅二人眼中皆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郁胜宗却是有苦说不出,那神门穴位,乃是手少阴心经上的重要穴道,更是他华山内功专门修炼的一道主要经脉,如今神门受损,他一旦催动内息,便有一股强烈的无力之感,只能勉强招架,不出一时,已经是左支右绌,狼狈的很了。

  也幸亏是师门比武,陆胜楠出手还有分寸,再加上郁胜宗入门时间不长,于内功上的修为也是有限,如今也仅仅是难以使出内功,否则恐怕受到的内伤会更重。

  师姐弟二人又过了十余招,听得陆胜楠一声娇斥,喝到,“着!”一剑又打到郁胜宗的手腕上,郁胜宗却是咬紧牙关,绝不松开手中长剑。

  他满脸是汗,朦胧中见师姐脸上似乎有几分嗔怒之意,心下恍然道,“那日师姐教导我,要识得他人弦外之意。师姐这两招高明的武功使将出来,我却死犟着不撒手,可不是太不识相了吗。”

  虽然觉得失却了几分男子汉气概,还是忍不住单膝一跪,喊道“哎哟,疼死我啦。”

  那陆胜楠见此情形,不再有嗔怒之意,一脸歉疚,扶起郁胜宗,说道,“小师弟,可打痛你了吗。”一边说着,一边揉着他手腕上的穴道,以防止穴道封闭久了,于他修行有碍。

  郁胜宗却是嘿嘿一笑,对着陆胜楠憨憨一笑。陆胜楠心知他有意认输,轻啐一声,手上却不歇着,继续替他疏通穴道。

  一旁观战的成深却是哼了一声,傅沉则笑道,“虽不如师兄预想的那般好,可也不差了。胜楠这一手‘灵道剑法’与武当的‘神门十三剑’同源,如今这一辈的弟子我是不知,就算是武当虚灵道长当年她这般年纪,也没他这般功力的。

  便是若君这孩子,百招之内也难胜胜楠。如今胜宗才入门一年,能硬接下来这神门一击,已算得上是难能可贵了。”

  守静堂后,相剑也缓缓走了出来,笑道,“华山丘兄如今江湖名望渐响,陆女侠修为亦不在丘大侠之下,便是门中小弟子,入得师门虽不过一年有余也能有如此修为,成先生教导有方,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成深一直以来,便以复兴华山为己任,如今听得此言,虽平时是一张严厉面孔,此时也难得露出了笑容,说道,“相剑先生谬赞。”

  说罢便招呼二人前来,点评说道,“今日唤你二人前来,一来是测试你二人武功。胜楠自不必说,守孝三年,功夫可未曾放下,胜宗,你的表现颇有差强人意之处,可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至于第二件事情,你二人跟着相剑先生,他自然会与你二人详细说明的。”后边相剑微微一躬身,行了个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师姐弟二人到得相剑住处,相剑令风霜儿沏茶,首先便问道,“郁小弟,手腕可还疼了。”

  郁胜宗手腕还有些酸楚,却忍道,“不妨事。”

  相剑笑道,“灵道剑法乃是你华山的一项绝技,中了内伤可不是闹着玩的,若当真有什么不适,一定要讲出来,否则于己不利。”

  郁胜宗听得此言,有些慌张道,“啊,我手腕还有些酸疼的。”

  相剑则摇摇头笑道,“无妨,此乃穴道初通之后所有感觉。手有酸疼之感,那是你师姐为你调节之法做得对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陆胜楠,又笑道,“那她对你,可是好得很哪。”

  陆胜楠则淡淡说道,“师姐照顾师弟,这是我本分的事情,先生德高望重,还望勿要说这些无聊的玩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快点说吧。”

  郁胜宗听了,心中没来由的有一股失望之感。

  相剑脸上那一抹微笑就像抹不掉一般,这次却因喝了些茶水,咳嗽了几声,说道,“陆女侠莫怪,那小生便开始了。”说完,他正色道,“此事,也恰好与陆女侠所擅长的灵道剑法,有些干系。”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二位师出华山,可知这灵道剑法,乃是哪位高人所创?”

  郁胜宗入门时间短,仅仅是修习了门内的入门心法和入门剑法,自是不知,陆胜楠则是浸淫这灵道剑法多年,自然是知道的,她说道,“创下这灵道剑法的,乃是我华山希夷子师祖。”

  相剑点点头,“不错,世人皆知,希夷祖师,乃是华山的一代宗师,可是在他定居华山之前,曾经长居武当九石岩,又在峨眉讲学过,在这两家也当过客卿。此事却是少有人知。可以说,当今峨眉武当华山三派之中的剑法内功,都有相似之处,今日陆女侠行使的灵道剑法,便是当年希夷师祖观武当神门十三剑,有感而发,化繁为简,创造出来的。”

  郁、陆二人皆有些吃惊,想不到这三家门派,还有如此渊源。相剑继续说道,“希夷老祖一生,道学剑法上皆有极深的造诣。他给华山派留下来的武功,其实远远不止灵道剑法。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天灾人祸,许多武功秘籍,都不复存在了。

  相剑阁百年前侠踪遍布中原大地,祖训又是以铸剑、剑法为道。有几位先祖,都和华山几位师祖比过武,交流过的,此后数百年相剑阁又少有涉及世事纷争,因此,当年希夷老祖留给华山的瑰宝,鄙阁还是有些许保存的。

  而今日,请二位来此,便是为了完璧归赵。只是那些古籍旧卷,多半用的是前朝文字,有些不是贵派原本,而是由鄙阁先祖抄录的宝卷,用的更是只有我相剑阁方能看明白的暗号,所以,恐怕要耽误二位一些时间,由小生慢慢翻译给二位了。”话说至此,郁陆二人已经是惊讶的说不出来话了。陆胜楠更知其中关系重大,良久,才站起说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相剑轻轻吹去茶碗里还漂浮着的茶叶,幽幽说道,“我只是一个,无意于世事的相剑阁中人罢了。”说完,他一扫脸上阴霾,“好了,往事说完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希夷子当年聪慧绝顶,于道教教义上亦有极深的领悟,他虽然在武当峨眉上皆有长居,但晚年最后谢世于华山张超谷。是以武当、峨眉、华山三派皆受过希夷子的恩惠,但其中却是遗留给华山一派的武功最为精纯,不过因天灾人祸,除了一门灵道剑法,其他的武功都已经失传了。如今相剑阁所传授的,正是希夷子晚年所创出的一十五路希夷剑法,这一门剑法,与希夷子早年创下的灵道剑法,颇有相似之处,但更为精妙高深,对于已经开始涉及华山高层剑法的陆胜楠来说更适合。另外有两门内功,一门名为“指玄功”,降阴升阳,但作为玄门内功,与手少阴心经的修炼并无冲突。

  另外,此功更注重于修禅打坐,呼吸吐纳,长期修炼,于身有益。因此就修炼难度而言,不过一门入门内功而已。传授于拜入师门的郁胜宗来说再适合不过。

  但最后一门内功,名为“九道胎息诀”,讲究的是修身养性,以静制动,修炼之时,需要人以莫大的耐力与自制力,维系体内阴阳平衡,牵动内力,游走于奇经八脉,才可修炼成功。传说功成之时,不仅一身功力惊世骇俗,身上旧伤顽疾,亦皆可痊愈。

  相剑费尽心思,也不知该如何传授于这二人。这门“九道胎息诀”实在是高深莫测,其中又含有颇多道家真理,眼前二人都无法理解其中意味的。更受限于一身修为,无法修炼。最终无法可想,只能用通用文字抄录一份,让陆胜楠,交由华山掌门,再做处理。

  如此过得半月,陆郁二人每日前往相剑住处,陆胜楠自不必说,日夜不辍,一套希夷剑法终于练成。但那郁胜宗认了个妹妹,风霜儿每天都等不到他做完功课,便吵着要出去玩,他又不是聪明人,每日一心二用,进境甚缓,但那指玄功并不甚难,他也总算将这门心法背的滚瓜烂熟,牢记在心,最后总算是有所以小成。

  这一日,郁胜宗带着风霜儿去苍龙岭游玩,郁胜宗边走边说道,“苍龙岭一带很险,师父吩咐我们没事不要上来,他说,以前有一个大诗人走到这里,居然吓得放声大哭,不敢下山,居然就坐在那里把自己的遗书都写好了,又是投书丢到山下,最后是县令大老爷仰慕这位大诗人,派人来接他,这大诗人才得以下山,霜儿妹妹,你说好笑不好笑?不过成师兄他们上不来,哈哈哈,我一到这一带,他们就不敢过来啦。”

  风霜儿撇撇嘴道,“嘟嘟嘟,吹法螺,我倒要看看这以险绝冠称的苍龙岭长的是何模样。”

  郁胜宗笑了笑,此时二人出来也有一会子了,他瞧瞧周围环境,说道,“好,你瞧吧。”带着风霜儿踏上一块高高的山石,将前面一到山峰光景指给他看。

  只见一道薄如刀刃的山峰拔地而起,你甚至不能说那是一座山峰,而是一条山道,只有一条孤单的山道,立于千尺绝壑之间。风霜儿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捂住了眼睛,叫道,“宗哥哥,我不要看了,你快带我回去。”

  郁胜宗笑笑,说道,“那怎么行,传说苍龙岭上有一块宝石,是当年沉睡于此的苍龙的眼睛。好妹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来。”说完便要使轻功上岭,却被风霜儿一把拉住,她怕的浑身打颤,只是摇摇头。

  “宗哥哥,我不要龙眼睛。”

  “宗哥哥,以后就算他们都欺负你你也不要来这里了。陆姐姐回来了,她对你很好,那些人再欺负你,你就找她帮你。”

  郁胜宗听她说得恳切,心中也甚是感动,跳下大石头,又将小姑娘抱下来,笑道,“好,我答应你,再也不来这里了。”

  二人回到相剑住处,却见相剑已经打点好了行礼。郁胜宗奇道,“先生这是何意?”

  相剑道,“成掌门希望我留下来帮助华山派共度时艰,如今我已履行承诺,该下山去了。”

  郁胜宗心中更是不解,“先生教得我姐弟二人一套剑法,一套内功,便算…便算…”他想说“这边算帮助华山派度过艰难时光了吗。”可终究觉得太过失礼,才没有说出口,但心中疑惑,可是半点未解。

  相剑何等玲珑心思,早已猜出郁胜宗心中所想,却又让风霜儿抢白道,“哎呀,宗哥哥你真是笨死啦,我家公子这一套剑法这一套内功,就让你和陆姐姐一生受用无穷啦,更何况这原本就是你华山派的武功,这两门武功,终究是要教得华山门下人人会得,到时候啊,你华山派不去欺负人家便是万事大吉啦!哎哟!公子你又打我!”她说到后来,又叫痛起来,头上已经吃了相剑一记打。

  但她想到和郁胜宗分别在即,一双大眼睛又要哭出来了,哀求道,“公子,真的不多留几天吗?”相剑不理会他,淡淡笑道,“二位见笑了。但贵派这两门功夫确实是高深。其实以成掌门一人之力,已与前日那狂徒不分上下,更何况有丘大侠与陆女侠二人助拳。小生此举,也不过锦上添花罢了。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贵派整体实力将更上一层楼。想来那狂徒再来,再也无法胡作非为了。小生此番入关,为的乃是失踪已久的老父,心中实在焦急,还望二位勿要强留。”说完,也不等二人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携了风霜儿,他自己是大步流星,往山下走去。可怜那风霜儿,却是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

  陆胜楠知道这二人终究无法再留,心想便由自己去云台峰汇报,只是瞥见郁胜宗眼中,颇有几分留恋之色,笑道,“愣着干什么,傻小子还不送送人家。”

  郁胜宗转身望向她,眨眨眼镜,“可以吗师姐。”

  这半月下来,和相剑主仆二人相处下来,心中委实有些不舍。相剑年长些,又是主人,教导他指玄功之时,耐心亲切,有何不解之处,一字一句加以解释,有时有些道理相剑来来回回解释了好几遍,虽然见他仍有不解之处,但也不着恼。相剑其人虽不会武功,但胸中所学,实非常人可比。此前郁胜宗的武功,大都是丘若君所教导,但这大师兄性情冷淡,自己武功虽高,教导武功却不大在行,有时候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想要求问,瞧见丘若君那张冷冰冰的脸,便心生惧意,心中有什么疑问,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至于成深,每半月才开一次课,但大都是教些武林掌故,虽偶有提及武学精要,但从此中收获极浅。如今有这样一个人肯悉心教导自己,自然多些亲近之意。

  那小婢风霜儿更不须多说,她与郁胜宗年纪相仿,两人不仅以兄妹相称,日常里陪他练剑喂招,也极其亲近。风霜儿虽然时常喜爱呈口舌之利,但郁胜宗性情敦厚,也不以为意,风霜儿见此人斗嘴斗不过他,心中也是喜欢他喜欢的紧。

  陆胜楠笑道,“无妨,师叔那边由我汇报,相剑先生终究是咱们的贵客,你去送送是应该的呀。”

  郁胜宗谢过师姐,运起轻功,飞身向山下奔去了,一会便赶上了相剑主仆二人。玉烟一见是郁胜宗来了,大喜过望,老远处就向他挥挥手,大声道,“宗哥哥你慢死啦。”便这一句话的功夫,郁胜宗已经到了身边。

  风霜儿虽然嘴上有怪罪之意,但见了郁胜宗,还是亲热地上前去牵了他的手。相剑在一旁淡淡笑道,“华山轻功,果然名不虚传。刚才那轻轻一纵,寻常武林中人已是及不上你了。今日郁小兄弟习得希夷老祖的指玄功,将来江湖上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郁胜宗听了此言,惶恐道,“哪里,都是托先生的福。师姐有令,命我来送先生一程。”

  风霜儿听到这里,小嘴翘得老高,“你便是光来送我家公子,不送我了吗。”

  郁胜宗与她说话,便不再讲那么多礼仪,从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他嘿嘿笑道“也送你,也送你。”

  风霜儿心中开心,可脸上仍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小手一伸,说道,“拿来。”

  郁胜宗一愣,问道,“拿、拿什么呀?”

  风霜儿道,“你说也送我,可是送我什么呢,礼物你可还没拿出来。”

  郁胜宗大是头疼,他出身贫寒,身边从来不带什么珍贵物什,忽然要他送礼物,可不是为难他吗。相剑想要出声呵斥,风霜儿这边“你个大骗子”已经说了出来。

  郁胜宗焦急得满头大汗,将身上佩剑解了下来塞到玉烟怀里,说道,“这是我爹给我造的,可能不值几个钱,对我可宝贵的很。霜儿妹妹,你便收下替吧。”

  这下倒是大出相剑主仆二人所料,风霜儿一张小脸憋的通红了,转身道,“公子,咱们送他什么好。”

  相剑从未见过他这般窘迫的样子,也不禁一乐,从她头上拆下一只钗子来,那钗子做工精细,雕着一柄小小的宝剑,钗头上镶嵌着一颗极为珍贵的夜明珠,说道,“你瞧瞧,你一身的好东西,想要还人家的礼还不容易吗。”

  风霜儿小嘴一嘟,生气道,“这可不是赏赐别人,是朋友之间以心换心。”

  相剑笑道,“这钗子是我爹留给我的,你小时候瞧着喜欢,哭闹了三天三夜我才忍痛割爱给你的,我瞧这钗子的价值,可也够换人家这柄宝剑了。”

  风霜儿点点头称道,把钗子给了郁胜宗,郁胜宗少不更事,也不知这钗子有多贵重,才不与风霜儿争执,收下了礼物。

  三人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山下,玉烟雇好了马车,要扶相剑上车,相剑却不着急,从车后翻找一会,又翻出一只长匣,交给郁胜宗,郁胜宗不明何意,惶惶然接下,不知所措。相剑点点头,说道,“打开看看吧。”

  郁胜宗打开,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赫然是一把宝剑。剑身漆黑如墨,郁胜宗从未见过如此好剑,只觉得杀气逼人,“啊”了一声,将匣子摔在了地上。

  风霜儿白了他一眼,躬身替他收好宝剑交给他,说道,“宗哥哥可太没见识了。这有什么了,相剑阁上下,都是这种宝贝,好好收着。”

  郁胜宗摇摇头说道,“这礼物恐怕太贵重了吧。”

  相剑笑道,“此剑剑名承影,锋利无比,乃是春秋时期留下来的古剑。其实以郁小兄弟眼前的名望实力,配此剑还有些勉强。只是郁小兄弟自己佩剑送予了霜儿,日后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虽说为郁小兄弟寻得寻常佩剑并非难事,但我相剑阁赠人刀剑,岂有将就之理。”说到这里,相剑脸上隐隐有几分自豪之色,稍后正色道,“只是此次出来,我携带的刀剑实在有限,多半还与各大门派有些渊源,都是要拿出来做人情的,能拿出来随意赠人的,只有这柄承影了。郁小兄弟还望勿要推辞。”

  郁胜宗知道这些都是相剑主仆心意,不再推辞,只是说到,“待我再找得佩剑,小子再完璧归赵来。”

  相剑摇摇头说道,“无妨,小生既然说了是相赠之物,便无拿回之理,只是…”他皱眉说道,“此剑太过锋利,就小生观来,与郁小兄弟性情多有不符。”

  郁胜宗奇道,“此话怎讲。”

  相剑道,“世人评判刀剑,多半单纯以锋利与否为准,其实在相剑阁看来,这实在是愚蠢之极。相剑阁眼中,世间刀剑,皆有性情。有剑正气如虹,有剑邪如鬼魅。便以此承影剑而言吧,此剑自身,当然了,与我方才所举两例不同,承影无谓正邪。但其剑锋利无比,乃是一把快意恩仇之剑。然而,郁小兄弟性情温厚,做事为人,都愿意留余地,是以剑招里面也是多留余地。此剑与郁小兄弟,实在不相符。”

  他见郁胜宗脸上仍有几分不解,笑道,“小生所言,郁小兄弟年纪太小,难解其意,过得几年,也许就会明白了。抑或,过得几年,郁小兄弟改了性情,这承影剑也许会和郁小兄弟性情相符。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郁小兄弟这温厚性情,就小生来看,也是不改为佳。若当真如此,日后成掌门准许郁小兄弟下山了,来我相剑阁,我定给你寻得更适合你的宝剑。”

  郁胜宗对他所言也是半知半解,风霜儿听了倒是大为开心,又牵着郁胜宗的手,笑道,“宗哥哥,听到了没,我家公子邀你以后来我们相剑阁做客呢,你若是不来,我可不答应呢。”

  相剑忽然又想起一事,对郁胜宗嘱咐道,“郁小兄弟,我传你的指玄功,虽然不算什么高深的内功,但作为入门心法,无论天下哪个门派,都已经比不上了。而且不同于寻常内功,不在于增强你武功的威力,而是旨在延年益寿。你若能长期修炼此功,定能修身养性。若无天灾人祸,将来更是能得享天年。”

  说完,相剑拉过蹦蹦跳跳的风霜儿,躬身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郁小兄弟就送到这里吧,”

  风霜儿一听分别在即,依依不舍,上了车,道别后驾车远去,郁胜宗在山脚下目送主仆二人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从小到大,今日头一次交到同龄的朋友,对相剑主仆依依不舍,这等分别之意,也是头一次品尝,心中没来由来了一股酸楚。瞧着地上的影子,只觉得一阵孤独之感。

  而他身后,还是那小小的茶摊。老郑瞧见他,也不客气,笑呵呵说道,“郁家小小子,不跟成老爷学武,不跟老郁打铁,上我这茶铺子来干啥呀。”

  郁胜宗心里还是挂念着相剑主仆二人,听得这句,想到若是风霜儿在此听见老郑这么叫自己,多半要不高兴,这老郑对师父师兄师姐尊敬的很,一口一个老爷,一口一个大侠,偏偏就是拿自己当个小孩子看,不和老郑斗嘴才怪呢,心念此处,也不禁觉得好笑。

  但他和风霜儿不同,和老郑打个招呼,说道,“一位朋友离开华山了,我来送送他。”他叹口气,叉腰说道,“哎,赶了好半天山路,我都有些口渴了,郑大叔,劳烦你给我一碗水吧。”他素日里过得拮据,也不舍得花银子买一碗茶水,只想向老郑讨碗不要钱的凉水来解渴。老郑也熟知他的脾气,叫了声好叻,便替他舀了碗水来。但听得茶铺子上有一老人说道,“且慢。”

  老郑和郁胜宗皆愣住了,此时日头尚早,茶铺上只有一位客人,一名和蔼可亲的老人,手捏茶碗,笑吟吟地看着他二人,说道,“老板,这位小兄弟要喝什么茶,都算到老朽的头上吧。”郁胜宗诚恐诚惶道,“老丈客气了,小子还有些要紧事,喝了这碗水,便要上山去了。”

  那老人把面孔一板,拍拍桌子,“老朽这个面子,你个小小子给是不给呀。”老郑生意人,生的是和气财,拍拍郁胜宗的肩膀,说道,“郁家小子,你陪这位大爷喝一碗茶吧,不耽误事。”

  郁胜宗无奈,这才坐了下来,抱拳道,“如此,小子便无礼了。”老人听得他答应了,面色缓和了下来,脸色变换之快,世间少有。

  郁胜宗这才细细观察老者,只看他鹤发童颜,满面春风,虽然须发皆白,却毫无老态,浑身的神气,便是少年人也少有的。但他脸上是一团和气,与他这股神气,毫不匹配。然而对于这股和气,郁胜宗却是觉得反而少了一股亲切之感。

  但他与老者素昧平生,也并不觉得他讨厌,纵然没有亲和感,也不以为意。他拱手问道,“老丈破费了,不知从何处来?可是要上山去吗?”

  那老人把手一摆,说道,“这华山,老朽年轻的时候几乎都要踏烂了,有什么好上的。”他见郁胜宗颇有几分不满神色,笑道,“是老朽失言了,得罪了华山门下,我以茶代酒,向你小小子赔不是了。”说完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郁胜宗倒是颇有过意不去,“听老丈所言,也是武林中人?”

  老人一抹嘴,大声道,“痛快,痛快。你问老朽是不是武林中人,哈哈,哈哈。”他怪笑两声,也不回答他的话。

  郁胜宗见他不理会自己,心中有些闷闷不乐,眼见自己的茶也上了桌,向老人道了声谢,也是一饮而尽,便要离去。却被老人拦住了,“兀那小子,你往何处去啊。哎呀反啦反啦,你要走的是那边!”

  郁胜宗心中不解,顺着老人所指方向看去,正是相剑主仆二人远去的方向,心中又挂念起了相剑主仆二人,“吧嗒”一声,竟是一颗眼泪掉了下来。老人见他这般模样,不禁笑了,“少年人挂念小情人竟然是这般模样,却不敢追上去,可笑,可笑。”

  郁胜宗年纪幼小,不知男女之事,不明老人所言,只是觉得他语气尖酸刻薄,不禁怒道,“我想到好友远行,不知何日再相见,不禁悲从中来。此乃人之常情,老丈何故出言讥笑。”

  老朽听他此言道,“嘿,那相剑阁的小子和他家那小姑娘走的是黑虎寨的方向,你再不前去相救,还想着何日再相见?嘿嘿,怕是今生今世再难相见喽!”

  郁胜宗听他说话疯疯癫癫,本不想再理睬他,但听他越说越可怕,不禁大声道,“老丈此言何意!”老人“哼”了一声,“我说他二人,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推荐阅读: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小说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修真世界我的极品女友醉仙葫叶秋思欧阳雪曾柔万道成神夜殇清姬都市之无敌仙尊林海柳曦月武道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