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新入门的弟子有五百多，所有想得到一个好去处的人都卯足了劲和洛风黎打。
不是群起而攻之，而是一个一个的上，采取车轮战术。
没有心，无法结丹，经脉俱损，现在的洛风黎能够活下去都是一个奇迹。
而他的对手们能够站在这个地方，不仅仅只是家里面有钱或有权，还得要自身实力足够强大才行。
洛风黎一开始还能持剑与人打上十几个回合，渐渐的便有些体力不支，最后终于踉踉跄跄被后来者一脚踹翻在地。
他仰面躺在地上，身上的流云月白衫已辨不出本来的面目，纵横交错的血痕在他身上编织出一张触目惊心的血网。
他急促的咳嗽了两声，口中便吐出了血沫子，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副将死之人的惨状，可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高座上那人。
那人清冷的目光移了过来，脸上无喜无悲，就连惯见的讽刺也没有了。
洛风黎在心中苦笑，他还是不满意吗？
几丈之外，黄月中死死抓住凌寒波，“你明白的，你现在要是过去，他就会真的没命！”
凌寒波死死咬着牙齿，脖子和脸胀得通红，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嵌进肉里，鲜血顺着拳头往下汇聚，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
终于，他还是松了牙齿，开了口，语带哭腔道:“他明明，明明能，明明能反抗的......”
黄月中亦是额头青筋突突的跳，隐忍的吐出一口气，说:“这是他的选择！”
洛风黎感觉脸颊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收回目光，抬眼便看到一个脖子细长的少年脚踩在自己脸上，“你真的是十二年前那个名动仙门的洛风黎？”
洛风黎未回答，牵起嘴角，无所谓的笑笑，这些话，在每一次的训诫大会上，都会有不同的人问他，而刚刚与他打过的四百九十九个新弟子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问过自己这句话。
洛风黎五官深邃，轮廓硬朗，加上一双过分锐利的眼睛，但凡一笑就变得痞里痞气的，在这种情况下笑，无疑是在拉仇恨。
洛风黎的不以为意看在少年眼里就成了挑衅。
他早就听青越师兄说过，想要今后爬的更高，训诫大会上的表演至关重要。而为了这一次表演，他可是用了足足两年的时间去查十二年前万朝宗所发生的那件事情。
虽然没能将事情查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种程度，但这其中的牵扯他也已有了七八分的明了，而想要成为苏峰主的弟子，知道这七八分也已经足够。
少年嗤笑一声，“据说，你为了突破荼靡决心法的第九重，为了赢过苏峰主，竟不惜用整个白水镇五千无辜百姓的性命做灵引？”
少年话一出，果然见洛风黎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双眼中的不屑与锐利锋芒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楚与挣扎。
少年心满意足的欣赏着脚下人脸上绝望的表情，“这十二年来，你可睡得安稳？五千人啊，这些魂魄每人纠缠你一晚上，也足够你做几辈子噩梦了吧？很痛苦吧？是不是想弥补，想偿还？哎！真是可惜啊！他们都死了，你找谁去偿还？哈哈哈......”少年说着，脚下一用力，狠狠在洛风黎脸上碾了几下，“对，就像这样，默默地承受，这对你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偿债法子！”
见洛风黎颓然不动了，少年觉得无趣，抬脚将鞋底子在洛风黎衣衫上蹭了蹭，蹭掉上面的血迹，然后往他头上跨过去，余光往高座之上瞟去，果然见苏峰主正盯着他看。
少年心头得意，潇洒的一挥袖子，轻笑一声，阔步走下了擂台。
洛风黎的脑袋动了动，试图抬起来，挣扎几次又重重的倒回地面，剧烈咳嗽了一阵，终于吐掉口中的一口血，胸口闷痛减轻了一些，强自镇定心神，看向高座之上的那人。
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洛风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隐忍而颤抖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十二年了，洛风黎始终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能够让苏予之对他有如斯恨意。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他觉得解气！
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如何，如何才能......才能弥补过往的一切......才能让那五千亡魂得到救赎。
当年年轻气盛，凭一腔热血一意孤行，终是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也实在是咎由自取。
可笑的是，倘若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洛风黎认为自己还是会那么做！因为这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是真的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高台上那人离了席，其余四位峰主也先后离开，众弟子也作鸟兽散。
演武场上顿时就变得冷冷清清。
黄月中早就松开了抓住凌寒波的手。
刚刚被缚时，凌寒波恨不得飞过去，而现在失了束缚，他却是站在了原地。
“你以为像这样无休止的自我折磨，就能减轻你身上的罪孽吗？你以为像这样堕落卑贱的活着，那五千孤魂就能够得到救赎吗？你以为......”凌寒波越说心绪越无法平静，语气也哽咽了起来，半晌，才强压下心中的悲愤，“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有机会——弥补一切吗？”
黄月中扶起洛风黎，“小子，还不快过来扶！”黄月中一个不注意，洛风黎往侧一倒，直接把他压趴下，他“哎哟”一声，右手抓着秃头毛笔爬出来，见凌寒波仍然气鼓鼓的站在原地，“小祖宗，现在是教训的时候吗？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让他去死好了，救他做什么？做什么？”凌寒波嘴里说着不救，脚下却是动作极快的，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洛风黎身边与黄月中一同将洛风黎抬了起来，飞快往破院子的方向跑。
一路上都是指指点点的人。
“真不知道他还留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各位师兄，这人怎会如此？”
“一个狂妄自大的异类！”
“入门半个月就跟各门主抢着收徒弟，一下子就把七十二门的门主都给得罪光了！”
“这算什么？他还入门三个月就敢叫板宗主呢！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真不知道苏峰主还留下他做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