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茂盛虽是年轻身体好,但他年龄不过是十八岁,对男女之间的事情还不在意。所以他和丫鬟朝云虽然偶尔有点身体上的轻微接触,并不能让他心猿意马。
不过此时朝云把整个身体都压在他后背,让他心里一颤。
为了转移这种感觉,钱茂盛专心致志地控马。
两人骑马走了几条街巷,然后到了一处静州城外的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然后开始策马奔腾起来。不过他们奔驰没多久,就在路上遇见一个躺在路边上的姑娘。那姑娘躺在路边上不停地呻吟。
钱茂盛甩蹬下马,来到躺在路边上的姑娘跟前,蹲下来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那姑娘看到钱茂盛,说道,“这位公子,我的腿被毒蛇咬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一个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间长了,我恐怕要死掉。”说着,她轻轻哭了起来。
“姑娘莫怕。你说你被毒蛇咬了,咬在哪里了?”钱茂盛问。
“这里。”姑娘指着自己的小腿处。
钱茂盛正要去看这姑娘的伤势,突然想到她是个女的,而自己是男的,这样做有点男女授受不亲。
“朝云,你帮忙看一下。”钱茂盛转身说。
那朝云早已下马,她跑到那中了蛇毒的姑娘身边,然后去查看那姑娘的伤口。
当朝云把那姑娘的下衣撩开一点,露出伤口的时候,朝云和钱茂盛不禁叫了一声,只见那姑娘的伤口一片红肿淤青。
钱茂盛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凑过去查看伤口。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钱茂盛问。
“就是疼,痒。”那姑娘说。
“不对呀。”钱茂盛说。
“怎么了,公子?哪里不对了?”朝云问。
“我查看了这位姑娘的伤口,结合你的感觉。我认为你是被一只有毒的蚂蚁咬伤的,而不是蛇。你怎么会说是蛇呢?”钱茂盛提出疑问。
那姑娘说道,“我就是在路上走着,走着走着感觉有点不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腿上有一条蛇。当时吓得我就开始跑起来。不过跑着跑着我就没劲儿了,当时感觉腿特别疼,无法走路。因此我以为是蛇咬伤的。这,难道真不是蛇咬伤的?”
“不是,这是一个叫做斗牛犬蚁的东西咬的。”
“斗牛全蚁是什么东西?”丫鬟朝云问。
朝云自然不知道“犬蚁”,所以把“犬”说成了“全”。
“那是一种蚂蚁,最大的蚂蚁,它身上带有毒液,当它把身上带着的毒刺刺入人身体时,人可能会面临休克或死亡。不过,这位姑娘腿上中的毒似乎不太深,如果及时吸出来,应该不会有大碍。”
说话这话,钱茂盛就朝姑娘腿上扑过去用嘴吸了起来。朝云还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本来她应该代替公子的,但是现在公子万一有个好歹,该怎么办呢?
那姑娘看到这公子就这么直接朝她小腿上用嘴吸,开始的时候脸羞得通红,不过接下来她明白这是公子是在为她吸毒,也就坦然了。
说书人诸葛望把故事讲到这里,出现了意外。他手里本来还有下一个章节,但是夜里那些写着小说的纸张被老鼠咬出一个大洞,结果缺失了很多字数。因为这小说不是他写的,所以他也不知道后面的情节到底是如何的。
如果去找小说家企盼帮忙,十藤肯定说,我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小说,还借给你了,你居然这么不小心。
如果凭自己的能力把缺失的那些内容补上,就怕自己的思路和作者的不一致。不一致的话,去给听众说书,到时候那些人肯定说自己欺骗了大家。所以,诸葛望想来想去,还是去找十藤帮忙才好,被别人骂一顿就骂一顿,总比被听众骂要好。
诸葛望去了十藤家里,他把纸张被老鼠咬了的事情说了之后,果不其然,十藤发雷霆,十藤之前在诸葛望面前也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现在总算找到对方的不是了,那还不好好数落对方一顿?
诸葛望就像一个被砍了半截树的树桩子,呆呆地站在那里听他责骂。直到这个十藤骂得没力气了(事实上,企盼的身体不是很好,一骂起来,就咳嗦不断,然后一口浓痰从嘴里射出去,这口痰不知会射到哪里,也许是家里坑洼不平的墙壁上,也许是一块一块的红砖地面上),诸葛望才说,“于先生,你骂归骂了,不过事实该解决还是要解决的。”
诸葛望不怕张十藤不帮他解决问题,因为诸葛望是根据张十藤的书来说书的。这对张十藤的书起到了一个宣传的作用。比如这几天来找张十藤借书的人,就是因为听了诸葛望的说书来借的。不过来借他书的人都是穷老百姓,所以企盼也挣不了几个钱。即便这样,十藤的名声至少是有了。
张十藤咳嗦了好大一阵,那种咳嗦让诸葛望感觉地面好像在不停地摇晃。十藤的咳嗦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于先生,平时要保养好身体啊。”
“这样好了,你把前几章给我,我看看前面的情节,然后再补充后面的章节。”
诸葛望来的时候就带着前面几章的,他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并把被老鼠咬了几个洞口的小说稿子递给他。
张十藤看着那几页被老鼠咬了的小说稿子,脸部有些细微变化,久久不语,不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那种叹息仿佛是浇灌了好几年的植物突然死掉,或者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突然死掉,既遗憾生命的逝去,又心疼白白丢失的养料以及这么多年用来呵护的那份心。
张十藤坐在破啰嗦的硬板床上,抬起头来对他说,“你明天来取吧。”
诸葛望走后,张十藤从床上起来,现在已经是上午接近午时的时候,他才起床。诸葛望在他房间里的时候,常常是屏住呼吸,因为有一股浓烈的臭味从企盼的床上的被子里散发出来。当然诸葛望不能憋气太久,不然他就会当场“自杀”。虽然那股臭味浓烈,但远没有到可以把诸葛望熏死的地步。
现在是夏天,张十藤坐在书桌前仍然不住地搓手搓脚,因为手脚冰凉。他的身体非常虚弱,即便是夏天,手脚都是凉的。他的身体属于有地方是夏天,有的是冬天,可以说,在他身上,至少存在两个季节。
张十藤坐在他的这个透不进多少阳光来的屋子里冥思苦想,他的屋子是坐南朝北,窗户又小,阳光只有在中午最强烈的时候,才会透进来一些。因此他屋里不管春夏秋冬,都是阴的居多,阳的居少。
张十藤参加科举考试,考到三十岁,没考中个举人,便放弃此道,专门写起小说来。他又不善经营,小说写得又不是很出色,所以到了三十八岁,生活拮据,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乡里乡亲的对他议论纷纷,加上他把祖宗的田地卖了,大家都骂他是败家子,父亲那一辈的长辈有的还健在,有的就登门把他批评一顿。他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把长辈送走了,他关起门来写小说。
他面前的白纸就像外面蓝天上的白云,左边的白纸上面的毛笔字仿佛天上的乌云。
他不知道他写的这些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像传说中的在某地方埋藏的宝藏一样被挖掘出来,然后他暴富了,可以鄙视那些看不起他的父老乡亲。甚至鄙视埋在棺材里的父亲,以及他的哥哥,他的哥哥在某个地方发着大财,早已不理会他这个穷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