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吴山青 恩怨两分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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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来峰又名灵鹫峰,座落在灵隐寺前山,山上老树古藤,盘根错节,岩骨暴露,峰棱如削,遍布石窟,印度僧人慧理称:“此乃中天竺国灵鹫山之小岭,不知何以飞来?”,因此称为“飞来峰”,苏东坡登临飞来峰,写下“溪山处处皆可庐,最爱灵隐飞来峰”的诗句。

  作为禅宗五山之首,飞来峰怪石嵯峨,遍布摩崖石刻,飞来峰东南一侧密密麻麻排布着七十二个石窟,里面石壁上雕刻着弥陀、观音、大势等雕像,雕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飞来峰的山顶是一座飞檐佛殿,规模不大,叫承天殿,里面供奉着观音菩萨像,原有一位簸足老僧在殿内侍候香火,近十余年,来飞来峰的香客因路难行几乎绝迹,老僧不知去向,殿内香火也即中断。

  王梦烟和史一氓前后脚来到峰顶,王梦烟背倚一块十余尺高的大石,银铃般地笑了起来,声音如百灵如黃莺般悦耳动听,史一氓不禁听得呆了,眼睛定在了王梦烟的身上。

  王梦烟见史一氓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不觉脸上一红,转身进了承天殿,朝观音佛像拜了几拜,又从殿里出来站在了山峰边缘四下里看着,山风拂动她的衣衫,整个人飘飘若仙。

  史一氓不敢多看,收目远眺,只见四周层峦叠嶂,烟雾缭绕,西湖更象是一面小孩家把玩的镜子,隐在青山翠竹之中,远处的杭州城里亭台楼阁也如微型景观。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静谧的山峰只听得两人沙沙的脚步声,王梦烟径直走向东南山峰,一个石洞一个石洞地看了起来,史一氓对石刻没兴趣,就跟在王梦烟后面,目光始终是看王梦烟多看石刻少。

  时间不久,已是落日低垂,天色渐暗,两人刚想走下山峰,忽然远远见到两条灰影迅捷无伦地向峰顶奔来,衣衫被风吹得鼓鼓胀胀,象是两只展翅的鹰,肩膀一耸一颠,瞬间已接近峰顶。

  史一氓拉着王梦烟的手几个纵跃钻进了最近的一个山洞,山洞的入口处的侧壁上刻着“青林洞”三个字,史一氓把右手食指竖在嘴边示意王梦烟别出声,王梦烟点了点头,两人刚把身形藏好,峰顶已经站了两个人,距离青林洞不足数丈。

  只见上峰的两人都是六十多岁,一个是胖大和尚手中拎着一副降魔杖,手大脚长,面相凶恶,另一位是一个驼背老头,手足枯瘦,青筋裸露,一脸皱纹,背后插着一杆大烟袋,两人从山底一路疾驰上来,居然面不改色,谈笑自若,显然内力修为极强。

  胖大和尚说到:“漕帮这次运送的军火真的不少,下一步咱们该干什么?”明显带着域外口音,话说的拗口别扭。

  枯瘦老头嘶哑着嗓音说到:“炸掉军火,焚烧粮草。”

  史一氓猛一听到这个嘶哑的声音,立即惊得差点喊出声,他急忙用手捂住了嘴,说话的老头正是他在扬州城桥头遇到的那个老头,他也猛然想起,那天晚上在西湖边上听到的也正是这两个声音,他竖起耳朵仔细偷听。

  只听那胖大和尚问:“怎么炸法?漕帮的高手也不少。”

  陈嵩说到:“明天喊上双雕、五夷客和沧海一柱,你和五夷客负责引开那些护卫,我和沧海一柱负责炸船烧粮草。”

  那胖大和尚笑哈哈地说到:“哈哈,这个我知道,这叫调虎离山计,孙子兵法上看过的。”

  说完话,两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笑意未落,承天殿内突然走出两个彝族打扮的中年人,大声问到:“陈嵩兄,灵智禅师,事情办得很顺利呀?这次大帅让咱们四人同来,功劳可不能让你们二人独吞。”

  史一氓和王梦烟均大吃一惊,殿内有人居然毫无察觉,只听一人说到:“刚才有两个年轻人在此,你们说的话不要被他们听到才好。”

  陈嵩懔然一惊,急急地问到:“两个年轻人?没见到什么人啊?几时来的?”

  那人道:“就在刚才,你们上峰的时候,你们没见到?”

  陈嵩轻呼一声:“不好,快搜,绝不能让他们下山。”

  四个人“嗖”地四下散开,史一氓和王梦烟顿时紧张起来,史一氓轻轻抽出了刀,王梦烟也已擎剑在手,暗敛呼吸,严阵以待。

  几个人向山洞搜来,眼看就要搜到史一氓和王梦烟藏身的山洞,突然从坡下“嗖”地跃上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西湖渔叟孟清平,只见他手摇扇子,笑吟吟地问到:“四位是在找我吗?”

  四人脸色顿时一变,迅速散开,成扇形站立。

  陈嵩嘶哑着嗓子说到:“这不是西湖渔叟吗?你不去烟花柳巷快活,处处与老朽过不去,不知何故?”

  孟清平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快活也得有好身体才行,你是不成啦,下辈子趁年轻多风流快活,免得老了留遗憾,我是处处与你过不去,谁让你做的事偏偏是我不想让你做的事呢?你说这可怎么办?”

  陈嵩把脸一沉,说到:“好,那今天就作个了结,亮家伙吧。”

  孟清平道:“这是要和我过过招呀,也好,你们是四个人一起上啊,还是单打独斗?”

  孟清平知道自己对付四个一流高手肯定讨不到便宜,而且可能大受其辱,他知道这四个人都是成名人物,江湖一流高手,面皮嫩得很,自己先这么一说,四个人便不好意思一起上。

  陈嵩行事喜独来独往,这一次,如果不是吴三桂让他们四人一起来江南,他才不会和别人一起干事,因此,听了孟清平的话,他自然接口到:“当然一对一。”

  话音未落,陈嵩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通体乌黑的大烟袋,烟锅大如茶碗,烟杆长及三尺,显是玄铁所铸,烟锅中犹自冒着淡淡蓝烟。

  孟清平也不敢大意,此时左手已然多了一把长剑,右手扇子张开挡在胸前,长剑短扇,一长一短,相得益彰。

  陈嵩武功源于少林达摩杖法和棍法,虽然当初武功尽废,但杖法棍法口诀他已然熟记在心,近三十年来,他躲在南疆边陲,潜心钻研,将杖法和棍法融入烟袋当中,因此,陈嵩使的每一招每一式皆与少林杖法和棍法相似,万变不离其宗。

  只见陈嵩一招拨云望月,烧得火热的烟锅向孟清平的太阳穴打去,孟清平的扇子向上一撩一招金鸡独立,挡开了陈嵩的烟锅,紧接着一招力劈华山,手中的扇子“啪”地合拢,扇尖伸出一排尖刀,向陈嵩的头顶挥动,跟着左手剑一招右弓步点剑,剑尖直奔陈嵩胸口而去。

  陈嵩一记开门见山,大烟袋橫着一拨,身体借势斜纵,紧跟着上前一步,双手一抱烟管,一记达摩抱杖,烟锅向孟清平脑袋杵过去。

  孟清平没有想到陈嵩动作这么快,急忙一招神龙回首刺了一扇,接着雏燕凌空、黄蜂入洞、猛虎扑食连绵使出,左手长剑亦进步搅剑、上步右腕撩剑、进步反刺,刷刷连刺数剑。

  陈嵩的一杆烟袋亦是棍杖相互变化,两人拆了百余招,孟清平依旧不能取胜,眼见旁边还有三人虎视眈眈,心中暗暗着急。

  本来孟清平只想打探消息,可眼见史一氓和一位姑娘就要被发现,他不得不出手,可是,好汉难敌四手,自己要想脱身不难,可不能不管两个年轻人,想到此,孟清平豪气干云,使出平生所学,一扇一剑配合得天衣无缝,陈嵩的烟袋虽招术狠辣,已然渐渐处于下风。

  眼见陈嵩不敌孟清平,灵智禅师和两个彝族妆扮的人挺起兵器冲了上来,四人把孟清平围在垓心,孟清平知道不可力敌,当即把长剑舞成一道剑幕,手中扇子上下飞舞,左劈右刺,一时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史一氓和王梦烟直看得血脉贲张,豪气陡然一生,分身冲出山洞,此时陈嵩和灵智禅师正好背对山洞,史一氓的冰雪刀法和王梦烟的天山剑法一刚一柔同时向陈嵩和灵智禅师的后心攻去。

  陈嵩和灵智禅师不得不自保,向孟清平佯攻一招,趁孟清平后退的空隙,烟袋和魔杖各向身后一撩,斜身向一侧跃出,待看清是两个年轻人,又分别攻向史一氓和王梦烟。

  灵智禅师是应吴三桂之邀从南番专程来到中原,而那两位穿着彝族服饰的中年人就是江湖上臭名远扬的乐山双雕任大通、任小通,手使峨嵋刺,技压西南。

  王梦烟毕竟是一个姑娘,灵智禅师的降魔杖势大力沉,苦于功力不济,尽管王梦烟把天山剑法使得浑圆,但灵智禅师猛打猛砸,几个回合之后,王梦烟手中的剑就几次险些脱手。

  史一氓看在眼里,有心施救却被陈嵩死死缠住,他心中一急,陈嵩的烟袋锅顿时冒着清烟贴着脸颊迅疾扫过,史一氓顿觉脸上火辣辣的,他不得不收敛心神全力迎战陈嵩。

  陈嵩的烟袋虽小,使的却是少林达摩杖法,他足足花了三十年功夫才把杖法与烟袋融合在一起,自然威力十足。

  少林达摩杖又称少林单拐,它集抡、压、架、扫、劈于一体,长劲、短劲、冷劲、脆劲、缠丝劲等劲力变化多端,时而硬打硬碰,时而柔引顺化,攻中有防,防中有攻,再加上陈嵩数十年的修为,那只烟袋一招一式使出来,如影随形,变化莫测。

  史一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于是展开冰雪刀法中的劈字诀,身体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缠头裹脑,闪展腾挪,似一枚雪花随着陈嵩的招式飞舞,陈嵩的烟袋却始终碰不到史一氓的身体,陈嵩越打越急,招式也是越打越狠。

  等陈嵩的一轮招式使完,史一氓已经熟悉了陈嵩的套路,刀锋一转,猛地向上一举,这是一个虚招,旨在迷惑对手,陈嵩果然上当,趁陈嵩一愣神的功夫,史一氓向左斜跨一步,一招左弓步劈刀,刀锋从侧面砍向陈嵩的脖颈。

  也算陈嵩应变得快,立即使了一招开门见山,用力将刀向右一拨,接着身体略转一招黄蜂刺心,烟锅径直点向史一氓的胸口。

  史一氓右脚向右前方斜迈一步,让过烟锅,一招上步右弓步劈刀,搂头又是一刀,接着后插步劈刀、翻身弓步劈刀、插步劈刀、回身齐裹脑虚步藏刀、行步分刀等招式连环使出。

  陈嵩紧急变招,一招青龙摆尾,躲开头上的刀,接着转身使出白猿献果、卧龙腾空、左右撩衣、左右封打等招式,两人又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难解。

  此时,孟清平以一敌二顿感轻松,见王梦烟渐渐不支,手中长剑猛地一招“探海平衡刺剑”,剑尖搭上灵智禅师的杖身,内力贯注剑尖,斜下一拉一引,把灵智禅师的杖尖引向自己,并向灵智禅师“刷刷”连刺两剑,灵智禅师被孟清平毫不费力地引了过去,顿时脸面无光,雄心大盛,他把王梦烟的剑向右一拨,阴沉着脸攻向了孟清平。

  王梦烟刚要提剑去攻击陈嵩,忽听一人朗声说到:“四个武林高手围攻一个人和两个孩子,还要脸不要?”

  不知何时,山峰上又已经站了两个人,这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天外飞鹰史云鹤,另一位是灵隐寺主持了凡大师,史云鹤依旧一身雪白兽皮,背后背着飘着红缨的大刀,了凡大师则是披着珠红袈裟,手中擎着一柄硕大的铲杖。

  武林中成名之人向来注重身份,轻易不以多胜少,不与女士打斗,胜败只在功夫上讲究,陈嵩四人都已成名武林多年,武功自成一派,被史云鹤说的不好意思,立即纵身撤出圈外,冷冷地看着史云鹤。

  史云鹤冲着孟清平笑着说到:“孟老弟的身手越发俊了,以一敌四,佩服啊。”

  孟清平“哈哈”一笑道:“天外飞鹰怎么到杭州啦?”

  史云鹤道:“我因犬子在此,特来寻他,孟老弟没有为难他吧?”

  孟清平微微一愣,道:“不知令公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史云鹤笑着一指史一氓,道:“犬子不才,让孟老弟见笑了,还不过来拜见孟叔叔和了凡大师?”

  史一氓早就想过来叫“爹爹”,见史云鹤和孟清平一直在说话就垂手站在一旁,此时听到召唤,几步走了过来冲了凡大师作了一个揖,道:“晚辈拜见了凡大师。”又转过身冲孟清平一揖,道:“晚辈见过孟叔叔,实不知是家父故交,多有得罪。”

  孟清平“哈哈”一笑,伸手漫不经心地一拂,史一氓顿觉一股大力把他托起,他急使千斤坠双脚牢牢地钉在地面,右手中指和食指一弹,卸去孟清平的拂力,神色不变,心内却暗暗佩服。

  孟清平也微微一惊,暗叫了一声好,然后对着史云鹤说到:“令公子乃人中骄龙,不可限量,日后必成大器,这位姑娘也是好俊的身手,想必是令公子的朋友喽?刚才没有注意,不知师承何门?”

  史一氓只知道王梦烟的名字,其余一概不知,一时难以接话,王梦烟一抱拳,说到:“晚辈拜过各位前辈,我叫王梦烟,我的武功是跟家母和师傅学的,家母和家师时常提起各位前辈,恕晚辈不能说家母家师的名讳。”

  史云鹤突然问到:“王姑娘使的是天山剑法,不知和天山静一师太有何关系?”

  王梦烟道:“师傅不让我说她老人家的名讳,还请史前辈原谅。”

  史云鹤“哈哈”一笑,不再多问。

  武林中有个规矩,不经师父和父母的同意,晚辈是不能轻易说出师父和父母的名讳的,史云鹤当下也不介意,冲着孟清平说到:“孟老弟怎么和这些人动起手啦?不会污了你的手吧?”

  孟清平“哈哈”一笑道:“还不是为了令公子和他的朋友,史兄要不要下山去喝几杯?”

  史云鹤一抱拳道:“多谢美意,我还有事,犬子没有得罪孟老弟就好,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和了凡大师向山下走去,临下山的时候,眼睛看了王梦烟一眼,淡淡说到:“见到静一师太,说史云鹤问她好。”说完话,和了凡大师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山脚。

  此时,陈嵩、灵智禅师和乐山双雕早已悄悄溜下飞来峰,孟清平见史云鹤也已经下山,笑着对史一氓说到:“自古英雄出少年,了不起,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话音未落,人已经下到了半山腰,又几个纵跃不见了踪影。

  史一氓看着王梦烟,一脸的关心,问到:“刚才你没伤到吧?”

  王梦烟摇了摇头,说到:“没有,你的身手真好,咱们走吧。”说罢,转身下峰,史一氓见王梦烟神情落寞,心事重重,急忙跟随着一起向峰下走去。

  此时天色已暗,黑黢黢的山峰隐没在暗淡的夜色中,灵隐寺已经亮起了灯光,只见一队队清兵打着各式旗号陆续走进灵隐寺,并在寺旁的山坡上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此时的灵隐寺中却甚是安静,史一氓颇觉奇怪,但见王梦烟满腹心事地只顾低头走路,也就不去想灵隐寺为什么会如此安静了。

  通向灵隐寺的山道上依旧陆续有成队的清兵进来,燃起的火把绵延数里地,把山道照得通明,偶尔还会有成批的螺车拉着兵器草料进来。

  史一氓不知道,为了南下平息三藩之乱,灵隐寺所在之处因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方圆百里已被征用为清兵大营所在,所有住民及寺庙庵观均只留守卫,僧侣尼道俱外出化缘,不得停留,一切法事皆停。

  史一氓和王梦烟改走小路下了山,一路急行来到了西湖边,湖面上达官贵人的画舫和花船已经亮起了彩灯,湖面上也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两人选了一处幽静所在坐了下来,史一氓见王梦烟一直郁郁寡欢,几次想说话都没说,王梦烟语气幽幽地说到:“有什么话就说吧,别犹犹豫豫的。”

  史一氓想了一会儿才说到:“我见你一直不太高兴,一直在想是因为什么。”

  王梦烟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到:“我没想到你的爹爹是关外飞鹰,你爹爹好象对我有成见。”

  史一氓急忙说到:“怎么会?我爹爹又不认识你,是你多心了。”

  王梦烟看了一眼史一氓,说到:“你和孟清平很熟悉,我能看得出来,他一定和你说过那四个人是干什么的对不对?”

  史一氓不敢隐瞒,说到:“他只和我说起过陈嵩,说陈嵩是吴三桂帐前红人。”

  王梦烟道:“那这四个人都是吴三桂派来的人?”

  史一氓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

  王梦烟看着湖面,说到:“肯定是喽,对了,你爹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的,说不出来的奇怪。”

  史一氓道:“不会的,我爹爹又不认识你,是你多心了。”

  王梦烟情绪有些失落,道:“我能感觉到的,而且,我还能感觉到你爹爹认识我的师父,只是不知道你爹爹为何那样看我?”

  史一氓急忙说到:“没有呀,怎么会呢,你别胡思乱想的。”

  王梦烟看了一眼史一氓,假装生气,道:“你是说我小肚鸡肠了?”

  史一氓越发着急,道:“才不是呢,我怎么会说你小肚鸡肠?你又多心了。”

  王梦烟假装转头不理史一氓,史一氓急忙说到:“别生气了,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你要是生气了,就打我几巴掌,出出气,就好了。”

  史一氓窘迫的样子让王梦烟忽然笑了起来,她用玉葱般的手指点了一下史一氓的脑门说到:“傻样,一看就是生瓜蛋子,哪有你这么哄女孩子的?你又没错,我打你干什么?”

  史一氓见王梦烟笑了,神情顿时变得轻松了,王梦烟却又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见到了你的爹爹,知道你爹爹长什么样,可我连我妈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在哪里。”

  史一氓问到:“你妈以前是做什么的?或许现在还在做,那就有线索了。”

  王梦烟道:“我听师父说十几年前,妈妈把我送给了我的师父,自己离开侍女悄悄走了,后来在杭州见到过我的妈妈。”

  史一氓道:“那你正好可以找找你妈妈啦。”

  王梦烟道:“哪那么容易,听师父说,妈妈已经离开杭州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史一氓皱着眉头,说到:“这可不好办了,杭州可比白马寺镇大多了,上哪找啊。”

  王梦烟见史一氓替她着急,心头一热,不由柔情蜜意地看了一眼史一氓,说到:谢谢你啦。”

  史一氓道:“不用谢啦,你妈妈想必非常漂亮了,你就很漂亮了。”

  王梦烟嫣然一笑,史一氓的话虽然傻里傻气,却让她很是开心,继续说道:“反正我不知道我妈妈长什么样,你夸我漂亮我自然高兴,

  史一氓说到:“漂亮就是漂亮嘛,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世呢。”

  王梦烟呵呵笑了起来,道:“你可真逗,可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世。”

  史一氓也没多想,将自己的身世简要说了一遍,却隐瞒了拜师学艺后的那段经历,刚一说完很怕王梦烟追问,急忙说到:“该你说身世了。”

  王梦烟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听师父说,我妈妈没结婚的时候生下了我,迫于生计和闲言碎语,把我送到了我师父那里,当时我师父也在白马寺镇外的静慈庵作住持,我师父是衡山派弟子,武功很厉害的,我从小就跟着她老人家学剑,后来,我师父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带着我回到天山隐居,一直把我抚养成人,等到我十五岁那年,我的师父告诉了我的身世,我想立即去找妈妈,我师父把我拦住了,让我练好武功再出来,我等不及了,就瞒着师父跑了出来,幸好知道我妈妈当年有个侍女住在白马寺镇,我就去了白马寺镇,就遇到了你,本以为能找到我的妈妈,可是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害得我白跑一趟,这就是我的身世,我多么希望能找到我的妈妈呀!”

  王梦烟一口气讲完身世,此时已是月上三杆了,史一氓听得发痴,见王梦烟不再说下去,眼睛定定地看着湖面说到:“会找到的,我帮你找。”

  王梦烟的嘴角动了动,想笑没笑出来,幽幽地说到:“傻样,你又不认识我妈妈,你去哪里找?就是遇到了你都认不出的。”

  史一氓道:“你妈没给你留下什么信物?”

  王梦烟道:“当然有啦,除了我的小衣外,还有一块男人用的绸缎手帕和一只女人头上插的凤头金衩。”

  史一氓抬头看了一眼王梦烟头顶戴着的一只凤头衩,只见金衩凤头高抬,凤眼处镶着一个黃豆粒大的红宝石,形态极为逼真。

  史一氓道:“总会找到的。”

  王梦烟道:“但愿如此吧,我可什么都和你说了,你不许告诉任何一个人。”

  史一氓道:“放心吧,我只记在心里。”

  王梦烟道:“说出来了确实好受了许多,今天真够危险的,如果你爹爹不来,真是凶多吉少呢,你爹爹一看就是大英雄。”

  史一氓道:“还行吧,认得我爹爹的人挺多的,对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去?”

  王梦烟心情依旧有些落落寡欢道:“不了,我不饿,有些累了,你饿你去吃点东西吧。”

  史一氓见王梦烟不吃自己也没了胃口,说到:“我也不饿,你住哪?我送你回客栈。”

  王梦烟轻轻地笑了笑道:“这些天,你就没问过我住哪,其实,我离你很近的,就住在运河边上的临安客栈,正好顺路。”

  望朔之夜,明月高悬,虽然夜幕低垂,薄雾弥湖,但习习的晚风拂过脸颊,让人感觉到沁入心脾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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