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见得那人五短身材,面相干枯猥琐,脸部细长双眼却小,一双手垂下来时竟已越过膝盖,这副模样确实有点瘆人。
那五短矮人见到叶溪的目光投来,当即破口大骂:“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再看俺一巴掌削飞你那小脑袋。”
叶溪立马扭过头去,不敢再看,老和尚微微一笑,摸着叶溪的头说:“这是严老二,绰号掘地鼠,虽然看起来凶恶,心地却是最善良的。这个地底通道便是他为了救你,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挖出来的。”
叶溪吃惊地望着面相着实有点瘆人的掘地鼠严老二,双眼突然就泛红了。此刻的叶溪刚经历过丧母之痛,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是最虚弱的时期,突然听得有人关心自己,哪怕是个陌生人,也极容易感动。
人的心理防线一旦变得虚弱,那就很容易走进他的心里了。有的人因孤独而虚弱,有的人因失去而虚弱,更有的人天生便虚弱,极度渴望被人关注,被人关心。不管原因几何,人总是需要抱团取暖的动物吧。
严老二见到叶溪这副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别这样看着我,老二我只是昨天吃太饱今天没胃口,俺们挖这条地道是有……有啥来着?哦对!谢轻朝那小子说是有战略意义的,可不只是为了你一个人。”
严老二嘟嘟囔囔地,越说越小声,怕是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那负责填上头顶坑道的二人当中的一人立刻笑他:“严老二你老二昨天怎地就吃太饱了?莫不是趁咱们不注意跑去地上跟那些魔族娘们大战了几百个回合?”
“我透您母亲魏奇怪!”严老二立马不干了,破口大骂,“魔族娘们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那些玩意谁下得去嘴!”
另外一个当即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老子才是魏奇怪,他是魏奇妙,我看你是挖坑挖多了眼睛都瞎了。”
叶溪听得疑惑,仔细打量魏奇怪和魏奇妙二人。果然,这二人身高和五官长得十分相似,只是魏奇怪的皮肤黝黑一些而魏奇妙的皮肤白净一点,然而在这种光线阴暗的地方实在难以分辨。
只是,这两个人的名字却着实古怪。叶溪品不通其中的意味,只好放弃地摇了摇头。
老和尚又看穿了叶溪的疑惑,轻笑着解释道:“那两兄弟一个名叫魏琪淮,另一个名叫魏琪渺,大家叫得快了便成为魏奇怪魏奇妙了。他们二位来自盗墓世家,一手盗洞打得是无比精妙,因此常年与掘地鼠严老二一起配合,走过无数荒野,盗走的宝贝不计其数。”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魔族突然入侵,魏家兄弟来不及转移那些宝贝便被魔族洗劫一空,想我中原无数瑰宝落入了异族手中,着实可恨!”
奇怪奇妙两兄弟立刻齐声说道:“所以咱们才来了这青乡县啊,他娘的大干一场,给这里的魔崽子一个教训!”
严老二当即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就你们还给魔崽子一个教训,我看你们不被魔崽子干死就不错了。”
奇怪奇妙两兄弟哪里肯输在嘴上,立刻还以颜色,三人在狭窄的地道里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别看严老二以一敌二,你来我往之间竟然也不落下风。
果然,塑料兄弟情就是在嘲讽自己兄弟的时候不留余力。
地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呼哨声,吵架的三人立马住了嘴。老和尚带着叶溪往声音的来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除我以外,这些人都是北地赫赫有名的侠士,是北地武林的脊梁。魔族以为破了我们的城,杀了我们的将军就能打碎我们的脊梁,殊不知北地足足有半个武林都转入了地下。”
“脊梁犹在,骨气尚存。北地的武林群侠们在魔族的领地里来回纵横,随时准备我们的光复大业。青乡县就是如今北地境况的一个缩影,地面上魔物攒动,地底下侠士纵横,咱们这一撮人只是北地群豪的一小部分,但只要我们打响了第一战,这点星星之火便可燃起大火,烧尽整个北地!”
叶溪眼里闪烁着希望,心想:“那样就可以为我爹爹与娘亲报仇了。”
地道本来不大,除了刚才的落脚点尚可容纳两三人以外,整个地底甬道不过一人宽,老和尚走在前头,举着火折子,叶溪紧随其后,严老二与奇怪奇妙两兄弟断后。五人排成一线向前面走去。
想来也知道,打地道是一件十分累人的活。地道要怎么打?要打在哪里?打好了后会不会塌?坚固度是否足以支撑一段时间?
都是学问。
叶溪不禁对其貌不扬的严老二等人肃然起敬。
走了漫长的一段路,老和尚手里头的火折子都换了好几个,空间豁然开朗。这竟是一处洞穴,耳边还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往洞穴深处望去,倒挂的石钟乳千奇百怪,姿态各异,叶溪盯着这些妙景,忍不住心中赞叹:“我生于斯长于斯,竟然不知道这附近还有如此玄妙的景色。”
洞穴里或站或坐大概有十来个人,拿刀的持剑的握拳的,甚至还有位手持拂尘的道士。众人见到叶溪等人进来,都微微点头致意。
老和尚尚未与他们打招呼,扑通一声,谢轻朝不知从哪个隐蔽的洞口跳了出来,轻轻地将手里头叶溪娘亲的尸体放下,黑衣女子亭亭玉立地陪在他身边,而那个装成“叶溪”的男子也从谢轻朝背上跳了下来。
他的面相与严老二略微相似,但严老二是个臂长过膝的奇人,他除了身子矮小以外并无特殊之处。
这人稍微打量一下叶溪,便面无表情地走到篝火旁坐下了,面色冷峻异常。
“那是严老大,平时不苟言笑,喜欢独来独往,即使是他亲弟弟严老二也不见他如何亲近,但提到救人永远是冲在第一线,所以才会愿意替你去引开那些魔兵。”老和尚略微为叶溪介绍一下,“阿弥陀佛,去吧,去看你的娘亲。”
叶溪红着眼点了点头,尚未走到娘亲身边就鼻子一酸,泪水顿时就止不住了。
“阿弥陀佛,且让贫僧为女英雄诵经超度,愿其早登极乐,永世不受地狱之苦。”
叶溪的啜泣声混上和尚的诵经声,洞**的气氛立马变得悲哀起来。这里的人大多经历过生离死别,乱世之中甚至来不及举办一场丧礼,他们的亲人挚友可能至今还曝尸荒野,任那该死的秃鹫野狗随意啃食。
有过失去,才知可惜;有过经历,方晓共情。这也是为什么谢轻朝愿意答应叶溪带走娘亲尸体的原因了。
有人跟着哭了,大概是回忆起曾经的难过了。他们并非在此处苟延残喘,眼下他们只是在抱团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