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转过照壁,进了县衙。
谢宏还是第一次进官府,他前世从事的手工艺,其实也很有宅男的性质,所以他从前也是连县政府都没进过,一路上四处张望,颇感新鲜。
他有些失礼的举动另外两人都没注意,陆师爷是在前面引路,而王知县则是在想着心事,他面上走得四平八稳,不疾不徐,心里却象开了锅一样,翻腾不休。
“陆师爷还是老了,一点眼力都没有,若是早点把人请进来多好,后面这些奇异处便不会被外间百姓看到,价格也不会喊得那么高了。没看见雕刻的曲词的时候,外面已经叫到了几千两银子吗,宫中拨到北庄县的不过五百两银子而已,这要如何才能把东西留下?”
他也不去想自己刚刚目瞪口呆的模样,只是在心里暗暗盘算。
强夺肯定不行,这东西已经被这么多人看到了,这个谢秀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若是真的强抢了他的,他一怒去京城告状,只怕自己的乌纱就不保了。
弘治年间的吏治还算不错,王知县也不敢动歪念。
等在花厅落了座,他这才缓缓开口道:“谢公子,这八音盒是你祖传宝物,珍贵非常自不用提,不过既然你今天来进献,想来也是有所决断的。今上仁慈,体恤百姓,也不会让义民吃亏,未知谢公子有何要求呢?”
谢宏倒是没想太多,他当日看见榜文,又努力做这个八音盒出来,最主要的目的只是为了渡过眼前困境而已,能得到一笔钱,他就知足了。让眼前的这个七品小官引见皇帝,他虽然不懂官场套路,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莫不如知足长乐,跟这个地方官打好关系,以后对付那个混蛋典史也就有了底气。这些事他早就盘算好了,只是事前没料到会引起如此轰动罢了。
他面带微笑,拱拱手说道:“但凭大人吩咐便是。”
决定权又交了回来,王知县觉得有些不好张口,迟疑着说道:
“谢公子本官也知道这八音盒乃是无价之宝,只是宫中也未曾想到会有如此至宝现世,因此只拨给本县五百两银子作为采买之用。本官便私人再添上五百两,若是宝物呈上去中满意,再有银子拨下来,到时本官分文不取,你看如何?”说完,他满怀期冀的看着谢宏。
打定了主意卖人情,当然要爽快一点,谢宏摇头笑道:“大人这么说在下可不敢当,也不须大人破费,在下只取那五百两即可。”
他见这王知县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索性痛痛快快的直接答应,把这个人情坐实。反正五百两还是一千两对他来说都差不多,自己有手艺,又有见识,再有了本钱,只要瞒住了母亲,还怕赚不到钱吗?还是卖个人情比较实在。
说起来,七品知县品级不高,但是权力可大,据谢宏的了解,这个职位相当于前世的县委书记兼县长呢。
见谢宏毫不犹豫,一口答应,王知县也是大喜过望,道:“谢公子果然高义,不过本官也不能让谢公子吃亏。这样吧,明年乡试,本官在宣府为你引见一位德高望重的座师如何?”说完目光中带着期许,只等谢宏道谢。
若是平常的读书人,肯定感激涕零了,这可是天大的人情。这时代的科举和后世的各种考试一样,虽然号称公平,但实际上也有诸多门道的。
德高望重,是什么意思?德高自然就身具高位,位置高了这才有名望可言。有道是:上面有人,考试不难,有了这样的座师,头名的解元不好说,但是想乡试登榜是十拿九稳的。王知县见谢宏答应的痛快,心里极为高兴,就想保谢宏一个举人出身。
这个人情虽然很是不小,可谢宏并不是正经的读书人,来自后世的他对四书五经可没什么好感,更没打算走科举正途当官。更何况,想要靠科举当官,举人是不够的,面前这位知县大人不就是进士出身吗?
靠进士那可太难了,如果把后世考公务员叫做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在明朝考进士,就算得上是千军万马走钢丝了!穿越一场,他怎么能干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呢?
谢宏心里早有定计,凭他手艺,只要能碰上正德皇帝,肯定能哄得皇帝开心,到时候哪里还用担心做官的问题,他赶忙婉拒道:
“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家中老母病重,在下须在家照顾母亲,实在无心科举。”
王知县没想到这样一个大馅饼居然被扔回来了,百行孝为先,谢宏以孝敬母亲为由婉拒,倒也让人不会觉得唐突,王知县沉吟半响,又道:“谢公子申明大义,又是纯孝之人,本官也深感敬佩。本县主簿空缺已久,本官便上奏巡抚大人,保你个九品主簿,你意下如何?”
九品主簿!?谢宏记得三国里面的杨修也做过这个主簿,那样的大才做过的官儿,应该不小吧?这个馅饼比刚刚那个还要大,饶是谢宏两世为人,也被砸得些迷糊。
这主簿具体是什么官儿他不清楚,不过这官名前面可是带品级的啊!他穿越大半年了,也见识过那些官府典吏在外面的威风。那些典吏不过一些没品级的杂鱼而已,就能欺行霸市,横行街坊了,现在说的可是带品级的官儿啊!
历史小白也能理解,有了品级的官,才是正式被国家承认的官员,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有了正规编制。
没想到小小的秀了一次手艺,效果竟然如此之好,等有机会碰见皇帝,哥拿点更厉害的绝活儿出来,还不马上就平步青云弄个大官来当?
左右娘病没好前,也去不成宣府,不如就先当几天官好了,就是不知道典史大还是我这主簿大,若是能压陈广元那个混账一头就更好了,这样就方便报仇了。想起仇人,谢宏想确认一下,于是反问道:“大人,不知这主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