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刘钦听了季达在酒楼的经过之后,一脸的凝重,他望着窗外喃喃道:“难道刺客便是墨先生口中的邪道中人?他们极力在江湖中秘密培养自己的势力,到底有什么企图?是否要设法知会墨先生呢?那股邪道势力真的如墨先生所说的那般强大么?如此多的困惑,我该怎么做……”
季达见刘钦半晌不语,纳闷道:“主人,不就两个毛贼头目嘛,为何如此忧心?如果贼人再敢现身,咱调齐兵马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刘钦苦笑道:“你可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吗?多年前,我奉命前去湖阳送信,途中见到六名蒙面人正在言语轻薄的围堵一辆马车,马车周围的随从都已倒地,只剩下一名年轻的姑娘用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当时情况危急,我二话不说便与蒙面人斗了起来,岂料敌人武功高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我已落败受伤。”
季达一脸茫然,心道主人今天是怎么了?忽然说起这些陈年往事。他笑问道:“那位姑娘不会就是夫人罢?主人后来是如何脱身的?”
刘钦道:“正是,我与娴都就是这样相识的。”
季达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事情果真如此,他这会倒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刘钦抿一口茶,神色迷惘而复杂,一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日,蒙面人见刘钦倒地,都围了上来准备猛下毒手。便在此时,一把古旧的巨剑从天而降直没沙石,矗立在刘钦与蒙面人之间,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随即响起:“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穷凶极恶,不怕遭报应么?再敢向前一步休怪老夫剑下无情!”
蒙面人纷纷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领头的一人向四周抱拳道:“敢问前辈何人?可曾听说过‘七绝教’三字?今日敝教在此办事,请前辈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随着一阵豪放的笑声响起,一道高大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巨剑旁边。来人身穿一件灰色的粗布长袍,腰捆一条破旧的粗布腰带,大约五十来岁,面容肃穆双目有神,头发用木簪随意挽起,一撇山羊胡在风中飘动,浑身散发着浩然正气,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领头的蒙面人心道来人好雄厚的内力,当下不敢小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又朝对方抱拳一礼,恭敬地道:“请前辈行个方便,我等感激不尽。”
老者一脸漠然,不置可否,他向前几步扶起刘钦,突然头也不回地隔空探爪,没入沙石的巨剑像有了灵性,“铮”的一声便来到他手中。
见得老者这等身手,在场之人无不色变。
老者缓缓转身,目光有如电射,冷冷扫向众蒙面人,最后将视线停在了领头的那人身上,凛然道:“原来是‘七绝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哈哈……”
那人觉得有些不妙,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老夫素闻贵教心狠手辣,恶迹昭著,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哼,别人忌惮你们,我墨家可不怕,今日老夫要为民除害。”
众蒙面人脸色大变,领头的厉声道:“阁下何人?如此强出头不怕引来横祸吗!”
老者大笑,朗声道:“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墨家之主墨云是也!尔等歪门邪道祸害一方,我墨家岂能容忍?”一言甫毕长剑挥出,一时青光霍霍,惨呼四起。
这位墨家之主向来行事果断,嫉恶如仇,既知对方身份,当下毫不容情,片刻之间便把蒙面人杀了个干净。
季达听得心感快慰,抚掌大笑道:“杀得好!真是痛快。墨先生本以为对方只是些普通的小毛贼,将之赶走也就是了,贼人自报家门却如同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坟墓,这‘七绝教’三字正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刘钦微微点头,接着道:“墨先生把我们送到了湖阳樊家,在大家的盛情挽留之下,他老人家在湖阳盘桓数日,并把墨子剑法传了给我。当时我想追问蒙面人的来历,先生告诫我说,这‘七绝教’属于江湖上一股隐秘的邪道势力,这股势力强大得令人害怕,一般人千万招惹不得,否则将会卷入无尽的噩梦。”
季达激动地道:“江湖上什么门派如此厉害,似乎连墨先生都有几分忌惮?难道我们眼见此等恶魔横行霸道而坐视不理吗?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刘钦笑道:“我当时也问过先生同样的问题,他老人家的回答是‘与其以卵投石不如避其锋芒保存实力,寻找恰当的时机予以还击’,说完便踏歌而去,歌声中有两句话我至今还记得——天地自古正气在,暗黑至兮星曜来。”
季达哈哈一笑:“听墨先生口气,似乎有一正派力量专门对付此等恶魔。”
刘钦点头道:“我想应该如此,否则邪道恶魔岂不为所欲为,天下焉有宁日?”
“正是这个道理。”
“我后来追上先生想再细问下去,他就闭口不言了,按他老人家的意思,这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免得惹来麻烦。”
季达略有所思地道:“主人所说之事难道与昨晚在酒楼发生的事有什么关联?”刘钦缓缓道:“七——绝——”
季达恍然大悟:“主人怀疑「七绝功」正是和七绝教有关?”刘钦点头道:“应该错不了,世间之事不会如此巧合,都以‘七绝’二字命名。”顿了顿又道:“你明天就去一趟陈留,速去速回,如果苏茂真有问题,切不可轻举妄动,咱们从长计议。”
季达道:“如果查不出结果怎么办?”
刘钦莫测高深地道:“查不出结果就等于有了结果。”
季达一脸茫然:“主人的意思是……”
刘钦笑道:“你想啊,如果你查不出结果,必然是人家故意隐瞒做了手脚,或者当前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季达嘿嘿一笑,站起来道:“明白了,俺这就去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发。”
刘钦又道:“陈留郡一带是七绝教的势力范围,我们不能长待下去了,如果苏茂再有问题,情况便十分危急,我们得尽快想好对策。我明天就上书朝廷,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调往家乡——南阳任职,素闻当今圣上对宗室仁厚,此事多半可以办成。”
季达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刘钦嘱咐家人不得外出。有了上次的教训,连刘縯也老实多了,不再偷偷跑出去听书,整天在院子里练武,有时候练得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樊夫人看得直摇头,真不知道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
季达终于从陈留返回,果然是查无结果。刘钦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连夜写了一封密信,遣人送往陈留,再三叮嘱信使务必亲手把信转交给太守。
可十余天过去之后,陈留那边毫无音讯,他便再差人去陈留问明缘由,原来密信根本没有被重视,太守及掾属们都认为信中所说只是夸大其词。
刘钦无奈,只得作罢,遂把曹武找来面授机宜,提醒他时刻留意苏茂的举动。
两个月后,天遂人愿喜从天降,朝廷批准了刘钦的奏疏,但由于刘钦家乡附近只有南顿县空缺,隶属汝南郡,遂任命他为南顿令。刘钦一家自是高兴不已,心感皇恩浩荡,南顿县虽不在南阳郡内,但与济阳县相比,回家乡的路程近了一半,只有五百来里,遇有急事的话三两天就可以和家乡的宗室族亲取得联系。
朝廷的任命书一下,刘钦便着手操办,匆匆吩咐下人收拾好行李装上马车。
车队由二十名军士和三辆马车组成,前面一辆是刘钦一家人乘坐,中间一辆是家仆及婢女们乘坐,最后一辆主要是一些装箱的衣物及日用品。
由于避难心切,刘钦命车队一大早就出发了,一行人迎着朝晖,在辘辘的车轮声中缓缓出了济阳城。眼看就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刘钦心中竟有些不舍。
车队前后各有十名军士随行护卫,刘钦和季达在最前头并辔徐行,二人有说有笑,心情甚佳,不时地来回巡视以照应车队。
刘钦腰挎长剑体态俊雅,修长的锦袍配上耸起的发髻,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季达背挂大斧身形魁梧,头戴一个古老铜环,齐肩的头发自然披散,微风吹来肆意飘扬,二人的打扮大相迥异却各具风格,已然成了车队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车队走了快一天了,大家都有些疲倦,樊夫人把头探出窗外,招呼刘钦道:“钦——哥——”刘钦赶紧回马赶了过来,柔声道:“娴都,有什么事吗?”樊夫人道:“前面到了哪里?咱们停下来歇歇罢,我和孩子们都有些累了,想下车小憩一会。”
刘钦暗骂自己糊涂,自责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娴都与小荷已有身孕,咱们早该歇息一会了。前面就是放马坡,那里树林茂密可以挡风,大家下车吃点东西再赶路。”
“会不会耽误行程?”
“夫人多虑了,绝对不会。过了放马坡,再走十里便到了今晚要住宿的驿站。”
“那就好。钦哥你不必太担心我,我没有什么大碍,身子还吃得消,倒是你——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你整天思前顾后穷于应付,别累垮了身子。”
刘钦伸手摸摸樊夫人下巴,哂道:“多谢夫人关心了,看我不是精神得跟个登徒浪子一样么?”樊夫人假嗔一口,一时浓情无限,刘钦哈哈一笑策马前行。
“大家到前面的林子里小憩一会,吃点干粮再走,但不能耽搁太久,务必在天黑前赶到十里外的驿站。林中有一道清泉,记得把你们的水袋装满啊。”
众军士这次是简装随行,所带饮水有限,路上都是省着用的,在这种天干物燥的季节行走一天之后,最渴望的就是水,此刻一听前面有山泉,无不兴高采烈。
又行了片刻,随着林路折转,果真有一道细流闪入眼帘,众军士一阵欢呼,争先往上游的水源处奔去,其中两人甚至吹起了口哨,以表达心中的喜悦。
不知怎的,刘钦忽觉不妥,一种莫名的焦躁浮上心头,他有一种被人窥觑的感觉。
就在此时,呼啸声陡然响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林间猛地飞出,直往车队撞来。刘钦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截粗如木桶的檑木,大惊之下忙腾空而起,跟着左掌拍出,抵住了檑木的一端。季达见状立刻跳下马来严阵以待,开山斧迅速来到手中。
殿后的十名军士立刻聚拢,环首刀一齐出鞘,把前面两辆马车拱卫在中间。
异响声起,林中寒光闪现,胡乱奔跑的几名军士先后被暗器打中,狼狈而回。
与檑木甫一接触就觉一股巨力撞了过来,刘钦暗呼厉害,不敢懈怠,遂将凝真玄功运至巅峰,右掌猛地一下,亦往檑木上按去。
一声尖啸自前方响起,一道蓝色人影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从密林窜出,季达不及截住对方,来人已一掌击在檑木的另一端,刘钦登觉一股阴寒刺骨的暗劲涌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已受了不轻的内伤,檑木在二人的掌力之下迸裂开来,碎木四下飞溅。
又是一声尖啸,林间窜出十余名服色杂乱的江湖人士,另有一道褐色的人影也从檑木出现的方向掠了过来,刘钦和季达退守车前,双方形成对峙,皆怒目而视。
一阵桀笑自褐衣蒙面人口中发出,阴阳怪气地道:“刘钦,想不到罢?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上次让你逃脱,这次可没那么好运气了,哈哈……”一时得意之极。
刘钦猛然醒悟,怒斥道:“原来是你。上次在官舍刺杀不成,如今又在此伏击,当真是阴魂不散么!”
季达听得褐衣人说话,大喝道:“主人,上次我在酒楼遇见的就是此贼。”
褐衣人脸色一沉,指着季达厉声道:“好啊,那晚在酒楼里暗算老子的原来是你这黑熊,难怪身形这么眼熟。”
季达怒吼一声:“那还说什么,贼人看招!”大斧一抡便劈了过去,不料蓝衣人蒙面人从旁闪出,一刀架住季达的开山斧,双方斗了起来。
刘钦心知贼人凶残,与之多说无益,当下长剑出鞘,化作点点寒光往褐衣人攻去,回头喊道:“大家设法冲出林子,骑我的快马速去前方的驿站报讯。”
此时,十余名江湖人士也开始向车队发起进攻,他们个个武艺高强,随行护卫的众军士显然不敌,转眼间已有几人重伤倒地,防守的圈子露出一个缺口。
两名敌人趁势突入,逼近马车,众军士大急之下阵型更乱,几乎成了混战。
身为官军,他们平日里操练的都是阵型作战,这般游斗哪是江湖恶徒的对手?只半盏茶的功夫,众军士中又有几人倒地,场中形势已完全被敌人控制。
随着一声得意大笑,一名敌人已手执大刀跃上马车,他正待劈砍,但一股劲风恰在此时迎面袭来,一个半大的男孩正使一杆长枪破帘而出。他略感诧异,便即又心中一宽,大刀斜往枪头劈落,岂料那枪头灵动异常,倏地一沉,往他腰肋飙去,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孩的危险,但为时已晚,大刀不及回挡,被一枪钉死在地。
男孩正是刘縯,车队遇袭之后他一直待在车内保护家人,眼见贼人攻上马车,这才突然发难一枪奏效。这一枪有偷袭的成分,但也有他的真材实料。
刘縯一个翻身从敌人身上抽出长枪,再使一招『回风落雁』硬是把另一名正欲攻击马车的敌人逼了回去,当下枪走如龙,令人靠近不得。
围攻马车的敌人这时才知道男孩的厉害,眼见一名同伴毙命,无不心中大怒,先后怪叫着冲向对方。刘縯立刻被数名敌人围在当中,一时身处险境。
季达的斧法大开大阖,劲道刚猛,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这倒也暗合开山斧这种重兵器的风格,正是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蓝衣人先前轻敌以致失了先手,在季达的疯狂攻击之下,浑身招式无从施展,真是窝了一肚子火。
开山斧这等笨重的兵器对膂力要求极高,江湖中人极少使用,偏偏季达天生神力,一把开山斧耍起来竟如臂使指,招式迅捷且劲道十足。季达看准了敌人贪生怕死不敢搏命,遂与对方硬拼一拳之后盘旋而起,使一招『霸王开山』,大斧铺天盖地般劈出。
蓝衣人见漫天都是斧影,劲气扑面而来,自己身处寒光之下,已是避无可避,唯有当机立断,猛地往后飘起,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凌空握刀,催发刀气往斧影斩去,霎时间周围数丈之内寒气笼罩,刀斧交鸣之声有如闷雷滚滚。
刀光斧影散去,季达胸口渗出血迹,他刚才为寒气所累,招式一滞之下让敌人的刀气乘隙攻入,伤及脏腑。蓝衣人也没讨到好处,嘴角挂着一丝血痕,显然受伤不轻,刚才硬接季达一招实在是被逼无奈,他心道要不是自己占了内功和招式上的便宜,胜负实在难以估料,没想到这个看似粗鲁的浑人竟然把斧法练到了大家之境。
刘钦打一开始便遭人暗算受了内伤,与褐衣人交手之后一直处于劣势,到得此时,已有些相形见拙,幸亏墨家的凝真玄功攻守兼备、玄奥无比,这才得以勉强支撑。
见季达受伤,他心神受扰,被褐衣人趁势一掌印在肩头,后退几步喷出一口鲜血,扭头向季达望去,二人四目相交立时会意,同时反身疾掠退守马车旁,季达更是大斧扔出,砸飞了围攻刘縯的两名黑衣人,刘縯趁势突围与父亲聚在一起。
刘縯此时已是满身伤痕,大敌当前他却依然脸无惧色。刘钦看在眼里,颇为心酸,他有些心力交瘁,喃喃道:“我刘钦上感天恩下悯生灵,一身正气顶天立地,今日竟要死于此地么?老天何其不公啊,真可怜了我的夫人和孩子。”
蓝衣人和褐衣人正慢慢逼近,目光冰冷而凶残,似乎已将刘钦等人当作了死人。其他江湖恶徒正把最后一名军士解决,也迅速围了上来。
刘钦喟然一叹,心道:“敌人蓄谋已久,实力强大,看来今日已难逃一劫,只求能拖住敌人一时半刻,让縯儿他们骑马逃走,能走几个只能看造化了。”
季达看到刘钦决绝的眼神,便心有领会,他整个人如一尊铁佛般立在马车前面,发誓决不让敌人靠近半步。
刘钦将声音聚成一线,传与刘縯道:“一会瞧准时机,骑马逃走。”
刘縯眼圈一红正要答话,刘钦阻止道:“縯儿不得犹豫,这是为父的命令!若是男子汉就突围出去,来日再报此大仇不迟。”
褐衣人见包围之势已然完成,便迫不及待地率先发起攻击,长剑袭出直取刘钦。那些江湖恶徒见褐衣人动手,便也立刻发难,纷纷扑向马车和刘縯,一场混战便即开始。
季达双拳击飞了两名敌人,同时自己亦身中数刀,又震开数敌之后,蓦地放声狂笑,众敌一时为其气势所慑,竟不敢靠前。
蓝衣人凌空而起,一刀往马车劈去。刘钦急忙挥剑拦截,但重伤之下哪里招架得住,整个人狼狈地滚落马车。刀气的余劲掀翻了车篷,车内之人登时惶恐失措,几个孩子吓得哭了起来,混乱中,刘洛跌出马车。
褐衣人见状怪笑一声,一掌往刘洛劈去,如此行径真是有如禽兽,令人发指。
刘钦忙滚往刘洛,一把抱起孩子,但未及起身,后背已结实地受了一掌,他登时被震出数丈之外,撞上一根树干之后方才止住滑跌,一连呕出几口鲜血。
褐衣人大笑而起,欲置刘钦于死地,正举剑刺落,那边忽地传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震天咆哮,一道粗壮的身影猛然撞了过来,将褐衣人带出老远。
长剑透胸而入直没至柄,季达满口溢出鲜血,双手兀自死死抓住褐衣人的剑柄,回头望了刘钦一眼,似乎在说,你快逃啊,我已尽力了。
褐衣人眼中欲要喷出火来,双臂猛甩数下,方把季达摔开。
刘钦悲呼一声,一把抱住季达,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时倾盆而下。
这位素有文韬武略,身经百战而意志坚定得像高山般的男人,在痛失亲人、挚友之时终于被残酷的现实所击倒。事实是如此的令人无奈,众人此时都已泣不成声。
“还不快走?縯儿开道!”刘钦一声悲呼,往褐衣人扑去。
蓝衣人和褐衣人相互交换一个眼色,一齐出手。
蓦地里,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遥远的山谷,又仿佛来自脚底的泉眼,有如风中的铃声,兼有流水的潺潺声,霎时间,声音从若有若无变得清晰可闻。刘钦陡然觉得周围的光线似乎暗淡了下去,自己仿佛身处朦胧的月色之下,心神完全被禁锢,一时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亦不知道自己将欲何去。
两道黑光不知从什么地方倏地飞出,不偏不倚地正好撞在蓝衣人和褐衣人的右肩上,二人立时被击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兵器几乎脱手而飞,拿捏不住。
刘钦这时才看清,击中二人的竟是两截枯枝,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一个高亢的声音自林中上空响起:“朋友,行走江湖,何必如此赶尽杀绝?纵有天大的仇怨也不该祸及幼儿。此事就此作罢,尔等去罢。”
蓝衣人和褐衣人脸色煞白,二话不说便纵身而起,没命似的逃去了。其他江湖恶徒见两位头领惊慌逃走,立时作鸟兽散,连同伴的尸首也顾不得了。
大家死里逃生,简直不敢相信。刘钦勉强步履蹒跚地站起,四下抱拳道:“哪位前辈高人搭救,请现身一见……”一连喊了几遍却无人答话。
他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赶紧领着家人往驿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