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至阳极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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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仅仅是一招,可鱼叉却敢肯定这老者的武功绝对在郑和那一级数,即便不能胜过郑和,差距也极为有限。

  现在鱼叉连逃走的希望也破灭了。

  那天林中一战,老者显然已手下留情,并不欲取他们的性命,并未使出全力。饶是如此,就算使尽浑身解数,鱼叉也绝无可能在其手下逃出生天。

  自己莫非真的是扫把星转世么,鱼叉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一出生,先前在南洋横扫一切的父亲便兵败被擒,随后被押送南京斩于列国使者面前;郑克武为了保护自己,可以说历尽艰险;收养自己的牛白村更是无辜,两度遭到灭村之祸。

  鱼叉心中百转千念,脸上却不露声色,故意做出思索的样子,似乎在回忆自己在何处见过这名老者。

  十四岁就敢孤身一人追杀海盗,其后更一肩挑起整村人的生计。上至官府大员、世家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流氓地痞,都是鱼叉需要与之周旋结交的对象。

  相比于同龄人,鱼叉的阅历实在要丰富太多。

  坚信自己的身份并未暴露,鱼叉内心并没有丝毫慌乱,坦然与那老者对视。

  “原来是认识的。”已不是官场初哥的冯令正大喜过望,凭他的眼力,哪还不知道这老者身份尊贵,远在那名锦衣卫千户之上。“那就好,都是自己人,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宋爷既然认识,那就凭您安排了。”锦衣卫千户极是恭维,哪还有之前面对冯令正时的嚣张气焰。

  锦衣卫权势滔天,而闻天阁的地位却更为超然,连锦衣卫惧怕的东厂也不能动其分毫。

  厂卫系统是皇帝用来监察百官,防止其做乱贪腐的,而闻天阁需要处理的却是那些对皇权有所威胁的高手名宿、奇人异士。

  每一个闻天阁的成员,无不是一流好手,即便是最底层的成员,也有权力直接向皇帝呈递密折。

  锦衣卫执行任务时可以调动地方卫所及其他武装力量。而闻天阁却可以直接调动锦衣卫,若遇紧急情况,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批准。

  除了最当红的几名太监,闻天阁根本不用瞧任何人的脸色。

  “受人之托,照抚此子。”老者大步向前,伸出一只手缓缓落向鱼叉的肩膀。

  这名老者正是闻天阁第一高手宋俊。王振想要抓到郑克武及陈祖义之子来巩固自己地位,他也欲借助王振更进一步,谋取阁主之位。两人一拍即合,结成同盟。

  闻天阁说起来风光无限,可干得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差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正因为他是闻天阁第一高手,所以自然分到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面对的也是最厉害的对手。

  能够让闻天阁出动的人岂是易与之辈,不知有多少次,他游走于生死的边缘。

  能够活到现在,全凭幸运。

  是的,高明如宋俊者,也要寄希望于幸运之神的眷顾,从不敢自大到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宋俊只比郑和小五岁,已近迟暮之年,不论精力还是斗志都不复当年之盛。

  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已经厌倦,可惜一入闻天阁,绝没有告老之说,除了死于敌手,便只有登上阁主之位,朝夕伴于皇帝之侧,护卫其周全。

  鱼叉微有诧异,实在不明白自己和此人哪来的这层关系。不容他细想,宋俊的手已经落到了鱼叉的肩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两股气劲通过宋俊的手传来,先是被鱼叉的先天之气自发抗拒,随后化做无数细小的真气无孔不入的入侵。

  二人的修为相差实在太远,很快鱼叉便告失守,任凭宋俊的真气在自己体内肆意游走,丝毫不能阻止。

  鱼叉奇怪的并不是自己这么快就被宋俊突破,而是这两股真气实在大违常理:一股微热,一股微寒,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

  当初冯轩朗虽然没有收他为徒,倒也给他讲过一些武学的基本常识。

  武学之道也有内外之分,真正的高手无不是内外兼修,特别是内家真气,更是区分高手层级的重要标准。

  内功的修炼有着诸多的法门,其本质却也逃不出阴阳正奇的范畴,任何一门练到极致,都可成为开宗立派的武学宗师。

  要么至阳,要么极阴,能够将两种融合修炼的简直少之又少,不知有多少人在这条道路上走火入魔、身死命殒。

  而宋俊现在表现出来却正是这种内家修为里最为艰险之途,更要命的是仅从一只手就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

  这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事。

  以冯轩朗的阅历,偶然有人能同时修炼两种真气,也大多是分散在不同的经脉,以免互相发生排斥危及自身。要将两种真气合而为一,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可这事偏偏发生了,自己还是亲历者。

  细细体会宋俊游走在自己体力的真气,鱼叉又有了新的发现。

  由于他已入先天之境,即便自己不做抵抗,体力真气也会自然而然的对外来入侵做出反应。宋俊的两股真气化为无数细小分支之后,在自己先天真气群起而攻之下,竟然只是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变弱。

  如此精纯的真气,完全刷新了鱼叉之前的认知。

  更奇怪的是,这些真气越是变得微弱,其热度和寒意反而变得更强,完全与常理相背。

  等到宋俊的真气渐渐消失之时,杨华已是难受之极,至阳和极阴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各处经脉肆意狂奔,他既感觉自己热得发烫,又如坠冰窟。

  这种感觉简直难以言喻,极度的痛苦近乎令他失去神智。

  “法则之内,一切掌控由心,强弱疾缓,一念而已。”郑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鱼叉生出一丝明悟:阴阳只不过外在表象而已,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别人能做到,自己当然也能做到。

  心念一动,体内趋于凌乱的真气也自然而然的开始响应。

  当鱼叉关注到热的地方时,先天真气逐渐变得寒冷,不断削减其造成的影响;反之亦然,包裹着寒冰的真气逐渐变热,驱走寒意。

  “妙哉!”这一下,轮到宋俊惊讶了。

  郑和曾对他说此二子无论天赋悟性,均是上上之选。以郑和的武功修为,眼力怎会有差,能得其赞誉更绝泛泛之辈。

  他无意撞见鱼叉,本就有意试探究竟,可没想到鱼叉的表现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仅凭自己侵入的真气,鱼叉竟然就悟出了行气之法并以之化解了危局,这天赋悟性简直令他感到嫉妒。

  从某种程度而言,鱼叉已经学会了他以之傲视武林的看家本领。只要其能够驾驭得了随后两种真气的排斥,修炼到自己这个层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就算进一步突破,达到自己二十年来欲求而不能入的境界也不无可能。

  刹那间,宋俊有了收徒之意。

  他老了,一身本事自然需要一个传承之人。

  这门绝学虽然一直只传宋氏子弟,可惜他的儿子天赋平平,孙子又是个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根本无法继承他的衣钵。

  更何况,他也需要为自己的家族打算。目前的后人大多文不成武不就,偏偏自己仇人满天下,若无人照抚,他这一支的未来连存续都是奢望。

  鱼叉化解掉最后一丝源自宋俊的真气,终于回过神来。

  一睁眼便看到宋俊那焯焯的目光,心里暗道不妙:这眼神太熟悉了,当初冯轩朗就是这样看着他。

  与冯朗轩深怕自己误了鱼叉不同,宋俊是志在必得:“你我有缘,我就破例收你为徒,不需要准备什么,这就跟我走。”

  鱼叉没想到宋俊如此直接且不容商量,顿时有些犯难。

  若是放在之前,他并不需要多作考虑。不管是投奔福建水师追随郑和巡视南洋,还是从戎投军征战边疆,都是他卸下照顾村子责任后的选择范畴。

  这个姓宋的老者能让锦衣卫千户讨好巴结,其地位自然可想而知,而且武功更是高深得可怕。自己能够拜其为师,无疑站在了一个更高的起点,势必进入更为广阔的天地。

  好男儿志在四方!

  守护村子十年,鱼叉那可不安分的心只是被暂时按下,却从未削减。若是真让他过此平凡的人生,又怎会心甘情愿。

  可是现在,他如何能够答应。

  村子的血仇,未知的母亲,更别提自己那不敢显露的身世。

  鱼叉正在考虑如何拒绝并顺利脱身之际,一名锦衣卫飞奔而来:“宋大人,郑克武现身了,一个时辰前他袭击了万州大牢,带走一名人犯。赵大人已经带人去追了,令卑下赶来请大人速去主持大局。”

  “来得正好。”宋俊闻言大喜,今天对他来说实在是双喜临门:“徒弟,为师先送一份功劳与你,擒住此人,千户资历还太不够先从百户做起吧。对了,那个小子也一起,赵清他们三个定会抢着做他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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