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叉和虎爪刚刚商量完如何应付郑克武的细节,正想去柴堆那边等候郑和回来,才跨出一步,却同时停了下来。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屋内闪去。
“西边六人,北边三人,南边……东边!”虎爪压着嗓子在鱼叉耳边低声说着,脸色凝重。
鱼叉正欲说话,耳边却传来了郑和的声音:“你们不用怕,他们是来找郑克武的,你们护住他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
回头四望,却没发现郑和的声音,鱼叉顿时明白郑和是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对自己说话,难怪对面的虎爪一脸疑惑。
低声向虎爪转述了郑和的话语后,二人悄悄来到窗前,透过窗缝向外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夕阳的余辉下,一队队身着蓝色劲装的精壮男子从林中涌出。
这些人都是三人一组,一刀一矛一弩,每人背上均背着一个黑色的布囊,行走间步履一致,动作协调,显然有着极深的默契。
没有听到任何人的指挥,他们自然而然地分别占据着谷中所有有利之地,隐隐间将屋子围得密不透风。
不一会儿,谷中的蓝衣武士便达八九十人。人数虽多,却丝毫不乱,除了低沉而又整齐的脚步声,再无其他的声音。
二人心惊的是,从服饰打扮来看,这些人显然不是锦衣卫。看其行进风格和携带装备,倒像是正规军队,可大明军制,最低的单位也是十人一小旗,不会出现这样明显以三人为组的配备。
到底是何方势力,会以这样的阵容来对付郑克武呢?二人对望时同时发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接着眼睛一亮,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郑和之前对郑克武说的那句话。“这次我的目标并不是你!”
很显然,这些人就是郑和这次孤身脱离船队,来这里所等候的目标。至于郑克武,只不过是个诱饵而已。
想到这里,二人的好奇心再度被勾起。
郑克武为饵,那上勾的人应该与陈祖义有关了。这些年他们对于道听途说之言也听得津津有味,现在能够亲身参与其中,得闻真实的情况,兴奋之心可想而知。
等二人再度向外望去时,谷中的蓝衣武士已经完成了初步的行动,各自安守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人。二人粗略地数了数,仅是可见的便有近百之众,若是除开视角不至之处及四周林中的数量,恐怕在两百人左右了。
惊讶于对方如此阵仗的同时,想想郑克武的强悍,二人又感觉理所当然。虽然这些蓝衣武士无不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要想围捕郑克武这样的高手,丝毫也不为过。
一个身材伟岸,同样身着蓝色劲装的男子出现在林木边缘,看了看谷中的地面,顿时止住了前行的脚步。“大哥可在?这二十多年,五弟无不日夜思念大哥,只是造化弄人,今日才终于得偿所愿!”声音浑厚有力,聚而不散,显示出来者深厚的功力。
来者正是黎利,谷中些许的打斗痕迹让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妥,当下不敢再靠近,并暗令数十蓝山亲卫围在身边,以他为中心布成一守护之阵。
鱼叉和虎爪却是有些愕然。
听来者的口气,竟然与郑克武是兄弟关系。想起郑克武欲在途中暗害自己二人的阴谋,二人不禁有些心惊,如今这副局面,他们要想脱身简直困难之极。
不要说那说话之人绝非庸手,就是这上百精锐武士,也够令人头痛了。
“呸!”郑克武的声音略有些嘶哑,但比起刚才却有着天壤之别,更让二人深信其假装伤重而心怀不轨。不过他的语气却令二人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这两兄弟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
郑克武从内屋走了出来,看了二人一眼,拎了条木凳正对着大门坐了下来。“黎三郎,我郑克武岂会有你这般贪生怕死的兄弟!”黎三郎,正是黎利年青时游历江湖所用的名字。
遭遇冷言,黎利却毫不动气,屋内光线昏暗,郑克武现在坐的位置让他无法看清对方的脸,不过却从他的声音听出了一丝异样,当下关切道:“大哥,是谁伤了你么?”
“我的事不用你管!”郑克武丝毫不领情,胸膛急促的起伏着,显然有些激动:“当年你手里还有一百战船,为什么不战而逃!”
黎利一边听着黎思齐回报着四周探查的结果,一边叹气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势下,一百战船上去完全就是送死。”
“哈哈哈!”郑克武仰天长笑,却牵动了内伤,顿时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愤恨地道:“可惜那些兄弟,被你一路抛弃,最后一个都没活下来。你还有脸说吗?送死?他们若为海帝战死,那是死得其所;为你这个小人而死,你配吗!”
通过二人的对话,鱼叉和虎爪已大概明了二人的关系,心里不由暗自鄙视这黎三郎来。
传言中,郑克武与黎三郎都是拼死突出,最后下落不明的。没想到黎三郎竟然事先逃跑,为了保命竟然以自己手下为饵,端得是令人不屑。
怪不得郑克武面对郑和都远没有如此激动,原来其中竟然有这么一段故事。
“我黎三郎是怕死之人吗?”黎利声音陡然提高,显然也有些激动起来:“当时大明巡洋水师重重围困,要想冲进去根本不可能!小弟只不过不想海帝十年之心血,全毁于一旦。至于最后小弟孤身逃出,那是没有办法,二十余国联军围上来,他们可连打渔的船都派出来了!”
“休想狡辩!”郑克武冷冷地道:“海帝对你何等器重,你十六岁入伙,十八岁就位列五大上将!你武功低微,资历浅薄,海帝亲身教导,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以死相报也不过理所当然!没想到一战失利,你立即露出你的真实面目,若不是我身负重责,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黎利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心生羞愧,竟然没有出言反驳。
郑克武却是不依不饶,继续骂道:“早知你是如此小人,当初我就该将你丢在海里,我鬼迷心窍把你救起,还把你举荐给海帝,这是我郑克武一生做的最大错事!”
不知是太激动,还是伤势复发,郑克武一口气没回过来,竟然仰着摔了下去。鱼叉和虎爪顾不得隐藏行迹,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郑克武的喘气更加急促了,睁开眼睛看着鱼叉,咬牙切齿地道:“你,你一定要杀了他!”
鱼叉一愣,却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他当然也看不起这黎三郎的为人,但二人之间并无仇怨,他也不是好杀之人,怎敢答应。
“屋里是什么人!”黎利发现二人的身影,立即大声斥问:“大哥,你要不要紧,是不是他们伤你的,我立即替你杀了他们!”
事实上他刚来谷中时就已经起疑,谷中的痕迹绝对是高手相搏才能留下的。而根据黎思齐收集的情报,郑克武一直独居此地,数日前还丝毫无恙。
听到郑克武的声音后,他更加小心,二十多年前郑克武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虽然这些年他的进步远非常人可比,但郑克武应该也没落下,就算以他当年的修为,能够伤他的人也不简单。
谷中的痕迹显示搏斗就在不久之前,显然伤郑克武的人若不是藏在屋中,便潜伏在附近。
突然间,黎利心中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