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还没有一条像样点的路的时候。
那山头破庙之前原本是有条路的,可惜一场山崩石流,不仅将庙给淹了,连山路都大都冲垮埋没,张宝可以说是连滚带爬才下得山来。
很多人在饥饿的时候,脑海中都会七想八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但是往往想着想着意识中总会不自觉的拐出各种美食。
烤乳猪啦!烧鸡啦!烧鹅啦!烤鸭啦!红烧肉啦!番茄牛腩啦!…………
嗯!然后就觉得腹中饥饿更加强烈了。
张宝此刻就是如此。
理智告诉他,此刻这方世界已经是一个新的世界的,如何开局安身,当是此刻重中之重。
但意识飘过这个档口,飘着飘着就衍变成了各种如富贵荣华、飞黄腾达,然后各种山珍海味层出不穷。
于是饥饿感来得更为强烈了。
这种强烈的饥饿感催促着他不停的加快脚步,寻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弄点能吃的东西。
日头高悬之刻,下得山的张宝在饱饮了几口溪水强压一下饥饿感之后,循着溪水往下游急走。
就在他还在纠结这小溪里有没有钉螺蚂蟥等东西,担心会不会遇到血吸虫病的时候,前方忽然露出了人烟迹象。
广袤良田阡陌之侧,一道坝子上坐落的一个小村庄,正人来人往,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声音隔着老远便听得到。
人间烟火气,顿时滋润了旅人的心态。
张宝心中大喜:“呀,看样子,像是农村请客吃酒之类的!我熟啊!就算是叫花子讨饭也会有个打发吧,正好讨点东西填肚子。”
居然想着讨饭吃,浑然没有一点穿越者的格调与觉悟。
“也正好看看这世界的人做的菜是什么样的,如果相对落后的话,铁锅炒菜说不得在这里也是门手艺呀。”
亏得他还有此奋进的意识,越想越急,脚步加快,到得近前,才发现居然红白皆无。
既不像有人结婚,也不像有人出殡,那几个敲锣打鼓的现在似乎都累了,一下下也是有气无力的。
一大帮子人围在村口,翘首以盼,似乎在等着迎接什么人。
“什么鬼?说好的红白喜事呢?”
张宝有点蛋疼,这个架势怕是不好径直去讨点吃的啥的。
主要是人生地不熟的,人一多,他下意识的有点怕被打。
四处一看,侧面角落树下,竟然还有不少衣衫破烂甚至乞丐褴褛之人,或蹲或坐,趁着天气好正摸着虱子抠着脚板聊天打屁,看情形倒不像是本村的人。
“也罢,也不知哪来这一小撮叫花子,先混进去,打探打探些消息。”
张宝不做声色的靠了过去,那帮人果然不甚在意,倒是有个外边年纪轻点的看到他,吆喝了一声:“哟,你这厮倒是会掐时间。”
张宝闻言,心中一片大好:“果然全宇宙都说华夏语,起点大神诚不我欺!”
虽然这人口音有些奇怪,但是张宝发现自己还是能听得懂的,庆幸之下呵呵的赔笑了两声顺着旁边坐了,尽量做自来熟状,轻佻着提着眉毛问道:“兄弟,这怎么回事呢?”
那年轻小伙也不觉得有异,没好气道:“你这来得这么晚,都没个消息,我晓得个屁。”
话一出,倒是引起了旁边两个伙计的注意。
“对呀,兄弟你来这么晚,就没在道上见到人?”
“你是从县里过来的不?那信玄法师到底出城了没?”
张宝根本不知道他俩说的啥,只摇了摇头,思考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道:“我是前头睡过了,醒了便来了,没见着。”
这一来一回,周围几个都跟着搭起话来。
人声越发嘈杂,张宝便尽量不开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说话还是带有一点上一世的口音,让他有点紧张,只好躲在一旁听。
众人七嘴八舌之下倒让他听了一些讯息。
此地属于永年县治下,而这个村子叫做下溪村,这些人有的是乞丐,有的是附近村子的破落户。
目的竟然都和他一样,都是来蹭饭的,说是有得流水席吃。
但首先要等一个什么信玄法师做完什么劳什子的法事之后,才有得席摆上。
不过他毕竟不是本地人,其中内情不甚寥寥,也不好开口去细问。
这时村口忽然哄叫起来:“来了来了!”
顿时一阵鸡飞狗跳,连这树下的一伙叫花子与半叫花子都神情振奋与肃穆起来,都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也不再吹嘘扯淡。
村头大路离去里许远,有个坝子横着,挡住了后面的路。
这时只见那坝子下的拐弯处,冒出一票人马,有二三十人上下,骑马抬轿,风尘四起。
走得近前,才发现居然是一票秃驴,那中间大敞的卧轿之上,盘坐一个脑后隐隐生光,宝相庄严的老和尚,头顶法罗冠,身披红裟衣,目含慈悲,端的是一副有道高僧的模样。
而人群领头的则是个中年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穿的似乎是官袍,也不知绣的是麻雀还是什么鸟,神情肃穆。
旁边还跟随着几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一般的人物,膀大腰圆,威风凛凛。
“卧槽,这和尚脑后居然还发光,咋办到的。”
毕竟年轻人不甚稳重,异世乍见稀奇的张宝一时没忍住,低声嘀咕道。
可惜旁边没人理会他,似乎都没人看到。
这时村口那一溜儿的吹吹打打也嗨了起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尤其是两条唢呐,恨不得连腮帮子都吹进孔里去。
喧闹之声把那老和尚都震得赶紧落下轿来,念了声“阿弥陀佛”。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一声宣佛,声如洪钟,透传四野,仿佛在众人耳边响起,如洪钟大吕,顿时人人心惊,诚服佛爷。
于是吹打声也停了,几个老人应是村长里正啥的一起迎上前去,将那官员和老和尚等一票人迎进村里。
哪知那老和尚走到村口篱笆墙边,却忽然暂住脚步,眉头一皱,随即大喜,直连道:“好地,好地!”
身边那官员立刻问道:“法师可是相中了此地?”
老和尚点了点头:“此地山青水秀,十里灵机,尽汇一处,正是老衲遍寻的宝地。”
顿时村民全都轰然震响,里正村长差点老泪纵横匍匐在地,感恩不停。
那官员也是喜笑颜开,前几天大法师都没找到地儿,今儿轮到他当值就办成了,这功劳来的不要太简单啊,于是立刻吩咐旁边一人骑他的马回县里报信去了,一面又赶紧问道:“那依法师看,这寺又当立何处?”
老和尚似有所感,顺手一指村后的小山:“当立此伏牛山中,具体地点,还需详选!”
然后一群人又你来我往好事交流了一番,才在村老的张罗下进村去了。
张宝本离的有点远,但听力挺好,大致听清了两人的对话,本来还在心中吐槽,这破山土包,一片荒芜,连个山鸡野果都见不着,哪门子的山青水秀了。
不过顺着老和尚之前手指方向看去,方圆十数里的小山,他所指却正是自己之前下来的方向,心中一突:“有这么巧?”
不待他细想,和尚官员等都被邀进了村里的大宅子,不见声影。
而各种粗俗的吆喝喧闹声开始充斥着村子的每个角落,没过多久便有香气传开,果然是要做席了。
有的填肚,顿时张宝就将一切都抛诸脑后,他实在是饿的不轻了。
按他的记忆,通宵加白天睡觉,只不过是一天未进食而已,但这副身体却好像是百八十年已没吃过饭一样。
尤其是闻到食物的香气之后,五脏庙顿时开始翻江倒海,要不是这帮花子说着等会肯定会摆流水席,他早冲进去找人讨吃的了。
“真有席吃?”张宝实在忍不住了。
“你小子着什么急,前几次五里八乡好几个地儿也去了,没选上,也有得施粥或者斋席吃的。”
“就是,今儿个这事儿定下了,这下溪村一大片基本就定成了僧田寺田,如此好事,他不整个过得去的席面,传出去岂不是落了法师和那周主簿的面子?”
“是极,我刚还看见好几个后生崽出去报喜去了。我看呐,这三天的流水席都跑不了了。”
众人七嘴八舌,笑骂来去,周围的人也各有参和与唏嘘。
“九乡十八村,果是这下溪村得了好处啊!”
“那不嘛,大都是上田嘞。”
“这下徭役赋税全免,日后日子怕是好的不得了了哦。今次可得多吃点。”
“但愿不要小气!”
“要是再来个法师也把咱那村也建个寺就好了。”
“你倒是想得美,不如自个剃个光头去当和尚来得更快。”
……
张宝又听了一圈这才囫囵着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信玄老和尚建寺庙供佛,县尊特许县里之地随老和尚选,还附送僧田,免税免役,难怪这帮子人都在羡慕这下溪村的人。
不过这么一来,无心人的话语便落到了他这有心人的耳朵里。
“这世界和尚这么吊的吗?眼下我无处落脚,不如找个机会先做个和尚去?”
“而且和尚道士向来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也能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
张宝尚在犹疑之时,却见那首见的年轻乞丐在一旁似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这群人,也不插话,冷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