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淡，很轻，像是七月微凉的风，照面拂过，很是温柔。可是，这是方明壑的温柔，来自武林神话的温柔。
趴在地上的青年已经人事不知，很显然，这份温柔青年承受不起。
“方明壑，你身为武当的长辈却与一名小辈较真，未免太掉身份！”
那青年的身边出现了为须发皆白的老者。其掐了掐青年的脉搏，探知到青年只是略微脑震荡昏迷过去以后，虽松了口气，但还是怒火中烧。
于是，便怒目圆瞪，盯着方明壑。
“也好，你来。”
方明壑淡淡抬眸，话一反常态的很少。
“你！……这华山论剑，华山试剑，都是小辈的机缘，你与我看着便行，莫要瞎掺和！你不要脸，老夫还要脸！”
呵，开玩笑呢，让自己这半只脚棺材的老身材板儿和一位活生生活蹦乱跳的武林神话对决？莫不是想死的话，就打太极拳化开此话题。
老江湖就是如此，人猥琐，话漂亮。
“你倘若不愿意，便闭嘴可好？叽叽歪歪，哪里要脸？”
方明壑低眸垂思，忽而又说道：
“既然都说是小辈的事情，我也不打算参与其中，只是有些小辈太过猖獗了些，贫道便忍不住出手教训教训。诸位师侄、师孙，还请见谅。”
师侄，师孙……
还真别说。在场的武林豪杰论辈分，还真不如方明壑。因为，和方明壑同辈的大多是七八十岁的老家伙，身为各个门派的太上长老，这些人是轻易不会出江湖的。
自然，那须发老者要论辈分……自己都要低头唤一声“师叔”。因此，自己提醒了辈分这个事情，武林豪杰的脸听了方明壑的话顿时都绿了一半，老者哪里还敢再说话？
“……既然如此，青桐，你去。”
方明壑看也不看那倒霉的青年和老者，唤青桐走上拾剑广场的中心。
这青年一辈的事情青年自己去解决。方明壑瞧着周围人的铁青的脸，压抑的气氛，让方明壑瞧着好笑……也就铁了心，要把这“师叔祖”的架子从头到尾都端着。
“是，师叔祖。”
青桐向方明壑行礼过后，才出列。
然后走到广场中央，青桐盘膝坐下，竟然视若无人般自顾自闭眼凝神，坐禅问道。
“这……好狂妄的家伙。师父，我看不下去了，便教我上去吧！”
有青年才俊忍不住了。
“……上去做什么？丢脸吗？……连对手有几斤几两都看不清楚，你还说他狂妄？罢了罢了，你且看着，此人身演玄机，盘坐大道，与你已非同一境界的存在。”
那青年身边的老者答道。
相同的对话在拾剑广场上接连发生。这些青年才俊都瞧不清楚青桐的虚实，以为只是牛鼻子在弄虚作假，都愤愤不已。
而老江湖则瞧得明白许多。这空气中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势”，是广场上那小道士凝聚出的“问天道”。
以人发问，以天送道，人力勾天的术法，极端恐怖。
可是，有些人却是不惧怕的。
“……你在问天？我也有问题，你帮我也问天如何？”
邓瑶仍然带着面纱，挡住了视线。
她虽眼睛不可视物，可是相应的耳朵与鼻子却灵敏许多。这便听见了广场上人们的议论纷纷，于是脱开了林殊辞的手臂，鼻尖轻嗅，寻着青桐的味道和青桐面对面坐下。
“师妹！”
邓瑶轻抬素手，示意没有关系。
“你问的，我答不出。”
青桐睁开眼睛，看着邓瑶。
明明脸颊都被白色轻纱遮住了，可是很奇怪的，只要看见这位云梦泽姑娘的窈窕身影，脑海中就会出现……“这个人，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不可以用凡人眼睛去亵渎”，这样奇怪的想法。
可是不看，却更想看。
就像毒药，甜蜜的毒药。
“可我还没有问。”
邓瑶很疑惑。
“……既然我在问天，自然无需你说也知道是什么。邓瑶姑娘，兴许是缘分未至，时间才不到。”
“时间？……你们说话一个比一个神棍，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天道不仁，万物皆是刍狗，谁的感受都无用……邓瑶姑娘，在下认输了。”
青桐既然没回答上邓瑶的问题，自然是青桐输了。
坦然的拱手行礼，脸上没有半分的怯弱和落寞。就好像来时那么淡然，走时也淡然。青桐虽首战便是认输之局，但谁都知道……这个武当派的年轻牛鼻子，兴许会问天问到灵剑相随。
试剑大会，已有一力主，
“谁去？”
邓瑶安静侧腿坐在广场中央，而剩下的青年才俊则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辣手摧花不好，直接认输不好，做缩头乌龟也不好，当真难办……要不然，请云梦泽的主事人出手将这位姑娘唤回去？
可是，又未免有些可惜了？
总之，都很难办。
“让师叔祖失望了。”
“无妨，本就是无中生有，那回归于无也尚可以接受。”
方明壑倒是无所谓，毕竟道心摆在这里。而且，眼前这些人和吃了大便般的难看脸色，也让方明壑觉得着实有意思。瞧着好笑。
方明壑也没有问青桐，是否知道此次试剑大会灵剑的归属。因为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命运中的有迹可循，方明壑都能够接受。
“师妹，回来吧。”
林殊辞走到了邓瑶身边，将她拉起来。
“……师姐，我闻到了梅花的香味。”
“嗯，我知晓了，都依你。”
于是匆匆忙忙与武当派诸人告别，林殊辞带着邓瑶便离开了拾剑广场。在一名砺剑堂弟子的带领下，两人往华山派更深的地方走去了。
而那浮州岛沧海来的红衣女子，不爱笑的苏慕晚则留在了此处，认真观看着接下来发生的华山论剑。
“……慕晚姑娘，你不觉着无聊？”
方明壑忽而问道。
“一般无聊。只是浮州岛远在东海，我这下里巴人，不似中原名门，我瞧什么都觉的有趣。”
苏慕晚淡淡开口，看似在和方明壑对话，实则在苏慕晚的脑海中，却在和另外一个声音对话。
缥缈，虚幻，但是很清晰很悦耳……是望兮的声音。这位沧海的掌教，入梦到了自己的徒弟脑海中，与其沟通。
“……慕晚，此行可遇见过一个长着三只眼睛的人？或男或女，总之，长着三只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