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丘连夜赶到段钰钰的歌楼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晨曦中的歌楼有些耀眼,但章子丘还是一眼就看到有一个穿着短衫的店小二在清扫地上的垃圾。
章子丘问店小二道:“季长醉在哪里?”
“我不认得什么季长醉。”店小二把一个空酒缸搬到墙边。
章子丘道:“就是那个新科状元啊,歌楼最近没有来生人吗?”
店小二抹完一张桌子,挠了挠头发,道:“倒是有生人来过,不过已经来了三个月了。”
章子丘忙道:“那个生人在哪里?”
店小二道:“昨天晚上还在这里喝酒,但是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章子丘急道:“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店小二道:“你先别急,容我想想。”
章子丘知道他是在要好处了,便拿出一张面额五十两银子的汇票,把汇票塞到那店小二手里,道:“想好了吗?”
店小二瞄了一眼汇票,把汇票装进口袋里,喜道:“想起来了,小姐带他去舞袖楼了。”
“舞袖楼?”章子丘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店小二干咳了一声。
章子丘于是又塞了一张汇票给他。
店小二大喜道:“往西边直走,看到一个分岔路口,再往南边直走,看到一座顶气派的大楼,就是舞袖楼了。”
章子丘谢过店小二,按他所说的,赶到了舞袖楼下。
他想直接走进去,却被两个人拦在了楼外。
拦他的两个人都穿着青色的长衫,手里握着带鞘的长剑,其中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
“你是什么人?这座楼已经被包下了,闲人免入!”高个子用剑挡住章子丘,不让他再前进一步。
章子丘看了他们几眼,认出他们是五堂中的桃李堂的人,低声道:“我是岚岗派的人,还请行个方便。”
高个子道:“我管你是哪个派的人,不准进就是不准进!”说着就要赶章子丘走。
这时矮个子拉住高个子,在他耳边小声道:“师兄,莫要着急,岚岗派现在势大,咱们还是再问问这个小子的底细,免得和岚岗派结怨。”高个子道:“师弟说的有理。”
高个子于是又对章子丘道:“岚岗派的章子枫已经在上面了,没听说过岚岗派还有其他的人要来。”
章子丘忽然笑道:“你去问问章子枫,问他见到章子丘,要不要喊一声师兄!”
高个子道:“你就是章掌门的公子章子丘?”
章子丘道:“你说呢?”
矮个子对高个子道:“师兄,看来这个小子我们是惹不起的。”
高个子放下剑,赔笑道:“方才多有冒犯,还请章公子莫要怪罪。”
章子丘大步走进舞袖楼,头也不回地道:“算你们识相,不然可要让你们知道知道我岚岗派的厉害!”
章子丘说完,努力地憋住心里泛滥的笑意,免得笑出声来。他从来没有在人前这样硬气过,从前在岚岗山上,他虽然也是掌门的儿子,可是岚岗派以实力为尊,凭他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岚岗派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章子丘来到楼上,发现楼上也有很多守卫,但他都以岚岗派掌门公子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过去了。
章子丘继续往舞袖楼里走,走到一个大堂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便靠在门上,透过门缝朝里看去。他惊奇的发现,里面的人他大多都认得。
坐在右上首的,满脸花白胡子的,是青柏堂的堂主华松桥,他下面那个脸上长了七颗大黑痣的,是惊风堂的“黑风煞”赛七黑,再下面的,一个书生打扮的白净面皮的,是桃李堂的“笑面一刀”离方裘,离方裘下面的,一脸横肉,肚皮像西瓜一般大的,是庖厨堂的屠只一,屠只一下面的,满头白发,面色苍老的,是沧海堂的堂主赣锋厘,赣锋锂下面的,相貌俊朗,英气勃发的,是岚岗派的少年天才章子枫。
坐在左上首的,眼光锐利,长着鹰钩鼻子的,是连峰派的“索命鬼”胡思源,他下面的满头黑发,面色红润的,是巫山派的宿舍还,宿舍还下面的,面容沧桑,脸上布满皱纹,但身材如孩童一般大小的,是湖海派的“小霸王”窦初,窦初下面的,戴着铜指环,穿着非常气派的,是神机派的掌门谢神机,他下面的,看起来清风道骨的,一副道士打扮的,是玄道派的凡阳子,凡阳子下面的,是戴着布帽的凤仪派的惠果师太。
站在这十二个人中间的,是四个人,一个浑身酒气,臭不可闻,一个看起来很老实,一个脸色苍白,但气度不凡,一个身穿红衣,美艳动人。
这四个人章子丘都不认识,但他觉得这四个人都很亲切,像是他已经寻找了很久的人。
不久之后,章子丘才知道这四个人里,有一个就是他必须要找到的季长醉。
章子丘眼睛瞄着门缝,看大堂里的情景,耳朵竖起,专心听着里面的动静。
所以里面虽然有些吵闹,章子丘也还看全了人,听得了个大概。
他听得华松桥道:“吕少门主真是少年英雄,其行事作风,跟吕门主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又听得那个一身酒气的人道:“华掌门过奖了,我爹要是知道您老这么夸我,肯定会高兴坏的。”
章子丘心道:“原来这个一身酒气的人,就是吕门的少门主吕惭英。那他身后的老实人应该就是“金口难开”封不贵了。”
他正想着,又听得赛七黑道:“好了好了,既然人已经来了,别的也不用再多说了,我们说正事!”
离方裘道:“赛大侠说的是,我们是为了季大状元的事才聚在这里的,现在季大状元人也已经来了,别的事还是少说些。”
丹阳子道:“如此甚好,况且吕少门主只用了三天就找来了季长醉,我等应该自惭形愧的。”
章子丘心道:“季长醉就在里面!”他心中一惊,身子不免颤抖了起来,结果原本靠在门上的身子,直接把门给撞开了,他自己则摔倒在了大堂里。
大堂里的人均被突然出现的章子丘吓了一跳。
离方裘看着地上的章子丘,道:“高李矮李两个人真是丢进了我桃李堂的脸面,居然让这么大个活人闯了进来。”
宿舍还道:“离大侠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巫山派也是派了守卫的,照你这么说,难道我巫山派的脸面也被丢尽了不成?”
赣锋锂道:“我呸,你这个老狗好不要脸,你们巫山派的脸面早就被你一个人丢光啦!”
宿舍还道:“赣老贼,你说什么,天下还有比你更不要脸的人吗?当年的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赣锋锂一掌把椅子拍得粉碎,站起来指着宿舍还的鼻子,怒道:“你还有脸提杀子之仇!我这一头白发,就是那一夜熬出来的,你瞧瞧你那副德行,还好意思跟我说仇么!”
离方裘忙解围道:“两位前辈还请莫要发怒,不要误了今天的大事。”
惠果师太道:“善哉,善哉,两位施主先前已答应过老尼不再意气用事,现在可又反悔了吗。”
宿舍还和赣锋锂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当下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便都双双作罢了。
屠只一道:“好了,现在处理这个小子吧,他定是已经趴在门上偷听了许久了,恐是朝廷派来的探子,决计留他不得。”
章子丘听了这话,顿时慌得话也说不出了。
只听章子枫道:“诸位前辈且慢,他是我岚岗派掌门的儿子,也是我的师兄,绝不是朝廷派来的探子。”
章子丘立时松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章子枫旁边,道:“还好你认出我来了。”
窦初道:“看样子还真跟章古朗相像,只是这气度风采跟他老子可差远了。”
谢神机道:“既然这小子是岚岗派的人,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免得惹的季大侠不耐烦了。”
季长醉道:“诸位请便,季某没有别的长处,只这耐心是绝好的。而且季某今天既然已经来了,不与诸位把事情弄清楚,怕是也难得脱身了。”
谢神机道:“季大侠果然爽快!那我们就更不能耽误时间了。请华堂主先开始吧。”
华松桥道:“暂且不急,先把门关上,给吕少门主、章公子、封大侠、季大侠,还有这位女子搬把椅子坐下。不然他们总是站着,我们这些人坐着也不像话。”
离方裘道:“这好办,刚好赣堂主的椅子也坐不得人了,我让人一并搬来便是。”他说话之间,已经去大堂外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片刻之后,椅子都已摆好,季长醉说了句多谢,径直坐了下去。吕惭英打了个哈欠,也跟着坐下了。封不贵坐在吕惭英旁边,段钰钰挨着季长醉坐了。章子丘则靠着章子枫坐着,他辈分上还大章子枫一头。赣锋锂坐下时,双手握拳,像是怒气未消。
华松桥见众人都已安排妥当,干咳了一声,道:“那现在开始说正事了,请各位有话都明面上说完,莫留着背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