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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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啾斑马鸣,潇潇北风急。

  一片貌似普通无华的白杨林,黄叶早已褪尽,只剩笔直的树干依然不屈伸展,单薄的枝条在北风中随风狂舞。

  白杨林旁边,是一条宽阔的河流,这年冬天风雪特别多,往年到了这个时节,这条河流常常是枯竭的,今年却格外湍急,水声喧哗,像是高歌一曲,蜿蜒伸向远方。

  一个中年男子,着一身单薄青衣,戴一顶羽冠,负手而立,站立在河流边,狂舞的北风吹的他衣袂飘飘,颇有一副仙风道骨之姿。

  他低头看向河流,默然不语,河水并不深,清澈见底,许多条小鱼在河里奋力游荡,中年羽士突然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我道世间是何物,不过是水中鱼,梦中花罢了!”

  中年羽士话音刚落,只听一个粗犷爽朗的声音道:“哈哈,好一句‘水中鱼,梦中花’!不知道堂堂‘昊宇魔尊’是这河里的哪条鱼呢?”

  中年羽士似乎早知道此人的到来,面色不改,语气冷漠,说道:“此鱼,彼鱼,又有何分别?”

  “当然有区别,知道了哪条鱼是阁下,我好把这鱼捞起来,宰了吃了!”这个声音已经到了中年羽士后面,可中年羽士并未回头,只是微微一笑,叹息一声:“夏虫不可语冰”。

  “二十年不见,你还是这幅迂腐酸臭味,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虫啊,冰啊。”

  “是啊,二十年不见了,你还是如此粗俗,听你说话,像是酒肆陋巷里天天醉酒的邋遢汉子,哪有一点‘风雷帝君’的样子。”

  “‘风雷帝君’不过就是个称呼,就像人们给猫啊狗啊起个阿三,旺财的名字。哎,你甭提,我这二十年里还真有十年是在酒肆陋巷里痛饮饱餐,那种感觉,啧啧,你是享受不到啦”。

  中年羽士慢慢转过身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壮汉,年纪似乎只有三十上下,一双精光爆射的眼睛,络腮胡子并未打理过,在腮帮子上胡乱生长。

  中年羽士笑道:“二十年不见,江湖人谁能想到,‘风雷帝君’慕容遵我竟然变成了一个要饭的,可笑,可笑。”

  “笑你个头!叶千行,你看上去怎么一点都不像‘昊宇魔尊’的样子,反倒成了个教书先生,怎么,你把你的魔子魔孙们丢下不管了?要是你当了教书先生,呸呸,苍生岂不都入了魔道?那还不如和我一样,混迹酒巷,起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愚昧之见,人做何事可以伤天?岂不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老天看来,芸芸众生不过是可笑的蝼蚁。”

  “你总说可笑可笑,可你说的一点都不好笑,一会是鱼,一会是花,一会又是蝼蚁,那你到底是什么?你不是人吗?”慕容遵我挖苦道。

  “我?”叶千行突然放声大笑,呼啸的北风竟被他的笑声压了下去,他身后河里的鱼儿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在水里上下翻滚,有几条鱼甚至越出了水面,落在了岸边,扑腾挣扎。白杨林的枝条扑簌掉落,笔直的树干竟然也有了无数条裂缝,它们抵御住了整个冬天的北风,却在叶千行的狂笑声中纷纷败退。

  慕容遵我眉头一皱:这个老魔头如今的武功恐怕已经臻于天境了,再不除掉他,恐怕将来后患无穷。念及此处,他下定决心,集气运掌,大喝一声:“吵死了,都给我倒下吧!”

  一股惊涛骇浪般的掌风扑向白杨树林,咔嚓咔嚓声不断响起,竟是一排排白杨树被掌风扫断,靠近二人的几排白杨林几乎是拔根而起,后方的白杨林则是拦腰而断。

  呼啦啦,呼啦啦……

  随着叶千行的笑声和慕容遵我的掌风,这片数亩地有余的白杨林被毁于一旦,北风劲吹,能让白杨林更为强壮,可遇到更强大的力量,方显其脆弱,莫非人能胜天?

  看到慕容遵我的几阵掌风扫过,叶千行收住了笑声,赞道:“好一个慕容遵我,若不是江湖有我,你当是天下第一人!”

  慕容遵我不屑道:“你我之前,从四十年前开始斗法,交手没个几百次也有几十次了,可每次也都没有分出胜负,这次我们就在此做个了断,老规矩,让你三招!”

  叶千行哭笑不得,他深知慕容遵我身上游侠浪客习气极重,喜欢占嘴上便宜,哪次相斗两人不是全力出击,何来让招之说,他拿慕容遵我也没有办法,笑道:“慢,今天我约你前来,不是为了打架的。”

  “你约我来,我来了,来了以后做什么,可由不得你做主,你心眼太多,要不然早就被我打死了,这次我可不听你的废话”慕容遵我暗聚心神,嘴上却显得轻松。

  “你我是何等人物,放眼当今天下,谁能喝令我们?哼,我今天和你见面,是和你谈一件买卖。”

  “这个买卖我可不做,我就是一个酒中君子,让我做买卖,还是饶了我吧,我宁愿去偷酒喝!”此话说完,慕容遵我竟然不觉得脸红,过去十多年里,他习惯了偷酒喝,而且专门偷巨富商贾,王爷公侯家里私藏的美酒佳酿,真是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有时还顺带偷出几千几万两白银金块,散之于民,然后再在夜里重新潜回失主府邸,躲在暗处,看那些巨富和贪墨官吏们如何哭天抢地,哭爹喊娘,这类事情反而成了他生平最畅快的事情之一。

  “你还没听我讲的买卖,这份买卖对你我二人而言,可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哦?诱惑?你这老魔头爪牙遍地,你的徒子徒孙们吃喝嫖赌的勾当更是不少,你难不成还近女色?”

  “女人?对我而言,和这河里的鱼一样,俗不可耐,我说的是一本书……”

  “书?难道是——《宝庭天禄》?”慕容遵我竟然有一丝激动,显然,这本书在他心里分量极重。

  “是的,正是两百多年前那位不世出的高人‘木神’留下的神秘书籍!”叶千行紧紧盯着慕容遵我。

  “嗨,这本书不过是传说罢了,就连所谓‘木神’,都可能只是个传说。你不会真信了吧?”

  “我本来也是不信的,然而,直到一年之前,我得到了这本书!”

  “什么!”慕容遵我悚然动容,说道:“好你个老魔头,为了对付我,你真是费尽苦心啊,好啊,咱们来斗一斗,我倒要看看你从这部《宝庭天禄》里学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功。”

  “我得到此书后,闭关遁世一年,可是翻遍了这部传说中的《宝庭天禄》,也没看到有任何武功……”说罢,叶千行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给了慕容遵我。慕容遵我一愣,把书接过来,问道:“你把这本书给我看?莫不是想让我学会了教你?”

  “哈哈,狂妄至极!慕容遵我啊,你什么时候能够眼里‘无我’,才有可能稍微靠近天道!这部《宝庭天禄》里记载的全是与武功心法无关的——故事!”

  慕容遵我再次愣住,说道:“难不成‘木神’是一个说书的?这也太好笑了吧,被后人赞誉了两百多年的武林至高之人,原来是司马迁这样的写史的?”

  “你这么说,其实也接近了真相,这部书里记载的故事,其实是在教人一个道理。”叶千行目光严肃。

  “什么道理?鱼啊花啊的?”

  “如果把江湖甚至天下,比作我身后这条河流,河里的鱼儿就是江湖之人,而‘木神’这本书,教给世人的,正是养鱼钓鱼之法”。

  “还真的是鱼啊花啊的,老魔头,你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你若不信,尽可打开此书,一边翻读,一边听我讲讲,你放心,我是天下魔教之主,在书里下毒这种勾当,不符合我的身份。”

  慕容遵我一边翻书,一边说道:“哈,就算你真的下毒,又怎会毒得到我?”

  叶千行不再理会慕容遵我的打岔,转身看向河流,慢慢说道“这个故事,虽然不长,但却藏了一段极深的武林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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