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也没人插话,继续听吴寅说道:“那年我正好在太原经过,途中遇见一位前辈高人身负重伤,倒在路边的树林中奄奄一息。我吴寅虽不敢自诩侠士,但也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当时便动了救他一命得念头,遂将他带回晋阳疗养。”
吴寅讲到此处,当时便有一位白马会的帮众站出来问道:“不知吴门主口中所言的这位前辈高人是谁?”
公孙离见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穿着一身黑袍,之前公孙离在墙头听下面众人窃窃交谈只听到这人也自称是白马会的人物,但却没有和田邑站挨在一起,不知是什么原因。
吴寅见那人发问,便说道:“这位前辈高人,至今逝世估算已有十五年左右了,在场诸位,大都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就算我说出他的名字,诸位大多估计是不认识的。”
吴寅这一说更是勾起了众人的好奇,纷纷发问这人是谁。
方才那人又问道:“吴门主大可直言,兄弟我虽在江湖上碌碌无名但多少有点见识,说不定认得这位前辈。”
吴寅见这人频频发问,不禁好奇这人是谁,便先问道:“恕吴某眼拙,不知这位兄弟是那一派的人物?”
那人闻言当即拱手答道:“在下白马会韩莒。”
韩莒?公孙离昨夜曾听田邑与那几个白马会的首脑人物谈及到此人,说他意图分裂白马会,自立门户。难怪这人不和田邑站挨在一起。
吴寅闻言,轻笑了一声,说道:“吴某只听说白马会文有严生、单辽两位智囊,武有关堰、田邑二位高手,至于韩兄你的大名,却没有耳闻。”
田邑在一旁闻言,便上前一步,对吴寅谢道:“多谢吴门主抬举,田某一残废之人,高手二字,实在不敢当。”
吴寅也颔首回礼,道:“田兄过谦了,早闻田兄机缘巧合之下学得一路独臂刀法,颇为精妙,江湖谁人不知。”
公孙离听他几人交谈,方知原来田邑断臂之后,学了一路独臂刀法。在公孙离看来,十年前关堰和田邑二人的武艺也就是如今公输信之流的水平,但如今十年过去了,他二人武功修为定然更上一层楼。
这时,便听吴寅说道:“诸位想知道那位前辈高人是谁,那我便直言了,这位前辈便是墨者崔寂。”
公孙离一听到“墨者崔寂”四个字当即又是一惊,当初自己在地宫入口处习的这位前辈的武功秘籍,也知他死去多年,但实在是想不到这位墨者崔寂会和地鼠门的吴寅十多年前竟还有过一段往事。
而在场众人也皆是一惊,崔寂这个名字认识的人不多,也只有个把两个混迹武林多年的老江湖勉强听说过。便是那当今的韩家堡主韩龙,虽然威震北方,却也没听说过崔寂的名头。
但“墨者”二字,在场之人却是无一不知的了,这墨者正是墨家的称呼,这吴寅先前说那“墨家地宫地图”本是地鼠门的东西,众人本不信,但吴寅即说他当年意外救下了墨者崔寂,这地图很可能就是崔寂为了报他救命之恩,所以将地图送给了吴寅。
这时,灵雎开口说道:“所以那位墨者就把墨家地宫的地图送给你了?”
吴寅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那地图记载了墨家地宫位置的所在,崔前辈纵是以死报恩,也不会将那地图拱手送人。”
众人听得不耐烦,见吴寅半天讲不到点子上,便问道:“这也不是,那你的地图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可不要当着众英雄的面编些鬼话来骗人。”
吴寅见这些人着急,仍就淡然说道:“事情还没完呢,诸位稍安勿躁。我虽救了崔前辈一命,但他之前与人比武输了那人一招,被一掌打中后背心口,致使五脏俱损,还是他内功精湛这才能勉强活些时日,若换成我,或者在场哪一位,只怕当场就要毙命。”
众人不禁这是门什么功夫如此霸道,更好奇当年墨者崔寂与之交手的人是谁。
众人正欲发问,吴寅已先开口,说道:“这门功夫,便是天工山庄当今庄主最为擅长的‘巧夺天功’!”
讲到这里,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天工山庄的庄主公输玄,以判断吴寅所言真实与否。
公输玄顿了顿,似乎不愿回想起这件往事,便道:“不错......既然时至今日,趁着诸位英雄也在,我便把实话说了吧。”
说来话长,公孙离听公输玄将这桩恩怨娓娓道来。
事情还得从大汉建国之处说起,当年汉武帝听从董仲舒的建议,实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墨家也在罢黜之列,而后诸子百家已不复昔日“百家争鸣”之像,时间过了四百年,这四百年间墨家被分化成两支流派。
一派注重于“墨家非攻机关术”的研究,而另一派则转化进入武林,自称“墨者”在江湖中行侠仗义。
同时,这四百年间,因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国策,使得墨家后继无人,墨家弟子越来越少,到了如今就只剩下墨者崔寂一人。
那年崔寂自知复兴墨家无望,随即想在此残生中化解一桩墨家几百年的恩怨,只待这事一了,便无所愿了。
这桩墨家的几百年恩怨,便是“墨家非攻机关术”和公输家的“鲁班术”之争。
春秋时期,楚国准备攻打宋国,请来著名工匠公输班,也就是如今公输玄之祖,制造攻城需要的云梯等器械。
墨子得知此事,不忍见宋国百姓陷入战火之中,费十日赶到楚国面见楚王,欲说服楚王放弃攻打宋国的计划。
墨子先见了公输班,公输班知墨家亦有机关术与自己齐名,便客气说道:“墨子急忙赶来,有何指教?”
墨子说道:“欲请先生帮我杀一人。”
公输班听他要自己帮他杀人,当时便生气不语。
墨子又道:“先生若帮我除此人,我在奉送十两黄金。”
公输班道:“我奉信仁义,岂能平白无故杀人。”
墨子闻言,当即站起来,朝公输班拜了两拜,说道:“我听闻先生替楚王造了云梯,欲攻打宋国,然宋国何罪之有?此举莫不是无故杀人吗?先生又谈何仁义?”
公输班无言以对,遂引墨子见楚王。
墨子又讲明利弊,言之楚国地大物博,宋国偏安一隅,取与不取,本无区别,楚王兴起战事,劳民伤财,最后夺来的宋国土地还比不上楚国原有的土地肥沃,宋国的物产也比不上楚国的物产丰富,这样的一块地,不如不要。
楚王依然信服,但仍想攻打宋国,便借言说道:“墨子所言不错,但公输班已造好器械,宋国非打不可。”
墨子知楚王仗着有公输班所造攻城器械之利,是以非要攻宋,墨子便道:“公输班所造之器械,非无敌也,我可拒之。”
楚王不信,墨子遂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墨子亦九设妙法以拒之,公输盘攻城之械用尽,而墨子守城之法尚且有余。
楚王见罢,心服口服,遂放弃攻宋,但这也正是公输家与墨家几百年间恩怨的开始。
自此之后,公输家每隔十年便会有门人寻墨家后人一较机关术之高低,等到崔寂这一代,机关术后继无人,墨家亦是人才凋零。
崔寂遂想在有生之年化解两家几百年的恩怨。
便在十五年前,崔寂独自一人上天工山庄说明缘由,讲了来意,公输玄得知后,却心有另一番打算。
那公输玄也深知自家的机关术相较于墨家,实要稍逊一筹,而且这几百年传承下来,门中弟子已无当年公输盘之造诣,公输家许多技艺也都失传,不比当年,公输玄遂生出了盗取墨家机关术秘籍,为己所用,而将公输家发扬光大的念头。
公输玄便提议与崔寂比武作最后一次较量,无论谁胜谁败,公输家和墨家的恩怨都到此为止。
公输玄不紧不慢,一字一句的说到此处,吴寅便忍不住出言说道:“你若是安着好心和人家比武也就罢了,日后传出去,也不失为江湖上的一桩佳谈,可你偏偏要背后使坏,胜了崔前辈一招,是不是?”
公输玄也不反驳,只道:“这倒也怪不得我,我练的那门‘巧夺天功’,意是巧取之念,用意不用力,崔寂中了我一掌,掌力暗伏內劲,这才伤了他的肺腑,但我何尝没受他一剑?我这两条腿便是拜他所赐。”
江湖都知道天工山庄的庄主公输玄腿脚残废,但至于是怎么弄的,也没几个人晓得。
吴寅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还算条汉子,敢作敢当,没一句假话。”
公输玄对着吴寅笑了笑,说道:“该你说说,崔寂既不愿把地宫地图给你,这地图最后又是怎么出现在你手上的?”
这时白马会的那位韩莒说道:“地鼠门,向来以挖坟掘墓为营生,相必是哪位崔前辈死后,你刨了人家的坟把地图拿到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