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脉与腧穴的存在都是虚幻而又飘渺,银针无法触及,但它毕竟在人身体之中,有一个确切的位置,银针的落点就在箕门穴附近。
凭借“消消乐”元气与自身存有的微弱联系,苏服白“看”寄生在王慧茹箕门穴的物体。
如五脏所说相同,是一团类似头发的古怪东西。
十几条黑色丝线纠缠在一起,中心处是深沉的幽暗,丝线是活物,它们疯狂舞动,如捕食的猎手,饥渴的掳走所有能够触及的元气。
它们是活物,带来的却是死亡的气息。
黑色的丝线仿佛是囚笼的铁栅栏忽然之间活过来,不再满足于被动的等待,它们主动掠食,将能够触碰到的一切囚禁,永远无法解脱。
此刻王慧茹身体虚弱,血肉之中元气枯竭,这一点刺激到寄生物,黑色丝线舞动的更加疯狂,极力向外延伸。
苏服白想到植物的根系,在荒芜少水的沙漠中,它们钻入地下几米甚至几十米深,以获取更多的水分。
突如其来的想法令他不寒而栗。
他看到的是根系,植物本身呢,它以王慧茹的身体为土壤,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黑色丝线发现猎物,是一缕元气,在元气枯竭的血肉之中,就像沙漠中的绿洲。
十几根黑色丝线疯狂的扑过来。
苏服白暗道,自己之前把一些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对寄生物而言,元气就是食物,是滋养它们成长、成熟的养分,元气来自哪一个个体无关紧要。
黑色丝线似乎是一个整体,又似乎是不同个体互相纠缠共生在一起,争先恐后。
有一条黑色丝线离“消消乐”元气最近,苏服白恍惚间感觉到它强烈的喜悦、兴奋和饥饿。
幸运儿!
之后他的感知就断了。
直到又一缕“消消乐”元气沿银针上的血迹进入王慧茹体内,微弱的联系,他“看”到新的场景。
1、2、3……
总共十三根黑色丝线,之前他数过,是十四根。
幸运儿没了。
你突然消失的样子,像极了露脸去领五百万奖金的续集。
14根,13根,12根……
黑色丝线一点点消失,中心处缠绕而成的深沉幽暗也逐渐明亮。
伴随着又一缕“消消乐”元气与黑色丝线触碰、消失,寄生物被彻底根除。
苏服白不放心,再次从“老肝”那儿抽取一缕元气,送入府舍穴改造,新的“消消乐”元气沿浮络、孙络抵达右手食指,再经过银针的血迹送入王慧茹体内,顺着银针抵达对方左腿箕门穴附近。
血肉之中稀薄的元气略微抵消部分“消消乐”元气,除此之外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银针血迹带来的微弱感知,同样没有发现形如黑色丝线的寄生物。
真的根除了。
苏服白流露笑容,释然,安心。
他对得起那沉甸甸的目光。
对命运妥协又不妥协的姑娘,可以继续她的人生。未来的道路,苟延残喘也好,奋斗改变也好,无关紧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唯有活着,才有希望。
……
“苏神医对雨秋兰说,取一根银针,刺入她左腿箕门穴。”
“之前不确定苏神医是否能治好慧茹姐姐的病,可是听到这句话,我立刻放心了。”
周兰兰环视左右,果然,她看到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为什么?”“很简单的一句话,有深意吗?”“别卖关子了,快说。”
明妃明秋涟做在软塌上,长长的睫毛垂下,似在闭目养神,对外界的吵闹漠不关心,可是柔和的五官微微绷起,随着故事的剧情推进,表情发生微弱的变化。
周兰兰心中得意,娘娘又对她的故事感兴趣了。
“如果苏神医没有绝对的把握,必然每个环节都会做到尽善尽美,力求不出现丝毫偏差,将成功的几率提升至最高。”
“然而并没有。”
“用威虎阁不值钱的止血药,让不懂医术的军士胡乱折腾伤口,施针的是普通的女医,而非苏神医亲自动手。”
周兰兰紧缩着眉头,额头上微微出汗,该死,明明当时都记住的。
“苏神医有绝对的把握,放手任由军士和雨秋兰折腾,因为心里推演过所有的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他都有应对的方法。”
“即使出现最坏的后果,苏神医也能挽回,而且是非常轻松的挽回。”
“下围棋都见过吧?”
“刚学下棋的人走一步看一步,高明的棋手能算十几步,苏神医就相当于最高明的棋手,对方刚落子,他就已经算到自己会怎么赢。”
周兰兰挺起胸膛,好在我经验丰富,又一次挽回了。
“真的假的?”“好像挺有道理的。”“苏神医真的那么神?”
自己的故事挑起所有人的兴趣,热烈的讨论,周兰兰心里很得意,很满足。
听到有人质疑故事的主人公苏神医,她小脸板起,“你们都叫他苏神医,神医两个字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就是创造奇迹。”
明秋涟细长的睫毛动了动,柔和的五官因为一双如水的眸子更显楚楚动人,目光流转,落在周兰兰身上。
“这句话是苏神医亲口说的?”
周兰兰连连点头,同时心中兴奋,娘娘听她讲故事,头一次主动询问,表露非同一般的关心和好奇。
她小心的说道:“我听威虎阁的军士说起,是苏神医亲口对他说的。”
“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创造奇迹……”
明秋涟喃喃自语,白皙柔嫩的手掌似乎随意的动了动,垂在小腹上,又似乎是心中有所思,下意识便做出举动。
她旁边站着一位宫女,脸蛋精致却冷漠不苟言笑。
娘娘主动提问,丁香略微沉思后补充道:“慧茹姐去求医时,苏神医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叫我神医,神医两个字知道什么意思吗?我给人看病是觉得他们受病痛折磨很可怜,与钱无关。”
屋里想起阵阵惊叹声。
“苏神医真的是高人风采。”“悲天悯人。”“不像宫里的御医,眼里只有钱。”“还有名声,碰到治不好的病,跑的一个比一个快,躲的一个比一个远。”
可怜?
明秋涟又一次睁开眼,双眸之中时刻有泪光闪动,此时更是流露无尽的委屈,柔和的五官仿佛逆来顺受惯了,叫人产生无尽的联想,继而同情、怜悯,忍不住为她担忧,想要替她分担。
她最会可怜了,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