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半个月杳无音讯,炅横到底是少年心性,背着关丛山跳出院墙,在洞溪里游荡。
“管他好的坏的,一贯打杀。”炅横喃喃自语,沿途打量擦肩而过的贩夫走卒。
对洞溪里这片土地,炅横极为陌生,但又极为亲昵。
脚踏大地,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入体内,连新修习的阴阳周天图也是在这片土地上,福至心灵偶然参悟。
在洞溪里,炅横被压制回归递炤境,非但没有深陷泥沼的拘束,反而充满如鱼得水的写意。
似乎,炅横天生适应这片战场。
四月份,关丛山处处压制,不准他游手好闲,恶意私斗,弄得他无精打采,好不容易在雨幕撞见天生武夫气的少年,想要一拳了事,可又被不知好歹的臭女人给挡住。
可恨!
可恶!
等我出去,一拳也结果了她。
碰!
自然而然地一拳递出,炅横击飞意图近身的偷袭者,腾身跃起,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胸膛。
“找死不成?”炅横笑容灿烂。
“泰机子炅横,果然名不虚传。”偷袭者胸膛被踩的稀烂,仍然嘴角挂着浓浓的笑意,虽死无悔。
炅横本以为是个不入流的杀手,没想到却是个不知死活的仰慕者,只好再一拳补在他的额头,送他一程。
这一幕,不巧落入青衣中年的眼中,拾步走来。
炅横心生警惕,在巷子里飞速狂奔,转眼间不知所踪。
“天性杀胚,也不知是哪个人行走世间的利刃。”青衣中年自嘲一笑,如今的自己也不是当初的自己,哪有资格多管闲事?
既然杜振溪不肯如实相告,三姓五家七小户也能挨家挨户问过去,总有人肯告诉自己,无非是在别人后面慢了一步。
“见不得见不得,那人杀性极重,肯定不是我能惹得起。”炅横去而复返,心有余悸。
“你是谁?”手撑青罗伞的秋子良站在巷子里,抬首望着躲在墙头的炅横。
“我是你老子。”炅横一言不合,猛然出手攻击他。
秋子良见势,遁入巷子,收起青罗伞,以伞身挡住他这一脚,气力卸去七八成后,仍觉手臂微微发麻。
一击不中,来者半步不退,炅横也收敛杀意,跳回墙头,一脸笑意。
“你是谁?”秋子良又问。
“我不是说过了,我是你老子。”炅横无所谓地耸耸肩。
“洞溪里严禁打杀。”秋子良说道。
“洞溪里严禁外人打杀本土人,对外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从不过问。”炅横笑嘻嘻地回道,“何况,你知道我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
秋子良笑而不语,转身离去,出了巷子,再度撑开青罗伞。
“冉家的废物,居然被人抢走了黄罗伞,真是名副其实的。”
炅横眼中杀意极盛,随便跑出来个少年居然能和自己斗得旗鼓相当,不趁他年幼了事,岂不浪费?!!
泰机子炅横,最擅打压天才么!
“瞅什么瞅,再瞅,连你们这群小王八蛋一起结果。”炅横躲在墙头,猛地露出一张鬼脸,扭头凶相毕露。
哇!哇!哇!
下一刻,七八个孩子哇哇大哭,一哄而散。
炅横笑容灿烂,踩着墙砖,一跳一跳。
“昭侠燕子矶可敢一战?”上半身赤露着的少年高声吼道,吓得两旁路人纷纷让道。
这两天的杨家客栈不止客人多,惹是生非的更多。
“不倒金枪燕子矶不敢一战。”
无精打采的燕子矶打着哈欠,坐在门槛,仰头喝着闷酒。
客栈的客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见怪不怪。
换谁,天天被人上门挑衅,也没精神。
何况,挑战从最初的一下午到中间的白天,转变成现在的日以继夜,偶尔甚至夹杂着不怀好意的袭杀。
若不是一道娇媚身影坐镇其中,昭侠燕子矶九死九生,早不知被弃尸荒野到哪里。
“子矶,让我上,给我个露脸的机会。”曹涪陵陪他坐在门槛,一左一右。
“可别丢人现眼。”燕子矶不厌其烦,随口敷衍道。
曹涪陵欣喜若狂,一把摔碎酒壶,起身迎战。
根老见他出手,痛骂不已,“你个小杂种,打架就打架,没事砸老头子的酒壶干嘛,老头子招你惹你了???”
根老一旦开了口,喋喋不休。
众客人习以为常,哪天这老头子不骂的天昏地暗,不是骂勤勤恳恳的店小二,就是骂封名在外的燕子矶,要么骂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反正是逮着哪个好欺负就骂谁。
“来者止步,报上名来。”赤身少年来者不拒,正色问道。
“照面阎王曹涪陵。”
“没听过,不想打。”赤身少年不加掩饰地轻视来者,连个封侠都没,根本不值得自己动手。
“打不打,你说了不算。”曹涪陵笑意一扬,一步跨出,已进赤身少年一臂之外,猛然间气息暴涨,尽数聚拢在他单臂之上。
下一刻,拳出,人飞。
好!
客栈内先是不以为然,后来见他出拳如龙,马上叫好一大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何况敢在客栈喝酒的谁不是被压制在递炤关???
“静若处子,动如蛟龙,这小子不是个野家子。”二楼探头观战的赘婿之前对他评价普通,直到那一拳才大为改观。
“气蒸式,这是徵暘宗的独家武技。”夏家女人未曾观战,仅仅凭借那一刻的出手,当即揣测出曹涪陵的根脚,“徵暘宗唯有武隆星可修行。”
赘婿啧啧称奇。
“后天生来武夫气,果真了不得。”
“徵暘宗这一式逆天而行,使不具备武夫气的武者后天蕴养,不可谓不霸道。”夏家女人由衷感慨,“若我夏家得此秘技,何愁不能更上一层楼。”
赘婿回身抱紧女人,任他打骂,不言不语。
客栈外,赤身少年被一拳嵌入石墙,口吐鲜血犹一身战意不减,狠心咽下喉间瘀血,双肩用力一抖,其背后石墙轰然倒地。
“你是未曾封名还是不愿透露?”
曹涪陵傲然负手,不予回应。
赤身少年心甘情愿认输,转身离去。
这时,有不少少年跃跃欲试。
曹涪陵环视周围,一双眼睛毒辣且霸道,“尽管来战,但不敌我一拳者别来,因为我怕我一不小心会杀了你。”
言语轻狂至极,却是事实。
哪怕是未曾负伤的燕子矶与之一战,也是必败无疑。
夏家女人瞧得出根脚,根老自然也不例外,只骂骂咧咧地埋怨道,“又是个不好解决的烂摊子,也不知哪个该死的老狗又在算计老头子我?”
哗!
一道身影从曹涪陵背后突然跳出,不遗余力地一拳轰出。
这一拳来势极快,而且出其不意,任凭曹涪陵战力无双,被他偷袭也无可奈何,一身力气只能运转到两三成,虽然挡下这一拳,但是自身也不可避免地折损几分。
“卑鄙小人,竟敢偷袭!”有少年愤怒骂道,意欲出手教训偷袭者。
但他边上少年果断拦住,“御景,不可造次。”
“呼阚,他不守规矩。”被称为御景的少年愤愤不平。
“不是他不守规矩,而是他出手太快。”呼阚少年心平气和地拦住他,“换作是你,在曹涪陵气息最盛的那一刻出手,只怕除了被一拳打死外,别无二样。”
“这个少年拳意不盛,但其拳极狠,一身战力与平时的曹涪陵相差无几。”
在他二人言语间,曹涪陵已重新扳回局势,以拳拳换伤拉开两者间的距离,使偷袭者始终不得近身。
气蒸天下!
要在一臂之内,无人敢近!
偷袭者眼见事不可为,笑吟吟地跳出战场,蹲在墙头。
曹涪陵闷声不响,毅然撤回客栈,向根老讨要酒喝。
“气不顺畅,不可分心饮酒。”根老拒绝了他,很是欣赏地夸赞道,“进退有礼,是个好事。这些天跟在小三儿后面,可没白学养气的功夫。”
闷闷不乐的曹涪陵这才笑颜逐开,呸地吐出一口瘀血,张口骂道,“好个小矮子,以后让我遇见,非从他背后捶死他不成。”
根老笑了笑没说话,只要不在我眼皮底下打死他,一概不管。
当然,他想打死你,也不可能。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根老对曹涪陵这个孩子也是青睐有加,至少比对李成蹊要看重的多。
“燕子矶,喝完了酒,去干活吧。”根老吩咐道。
“根老,可别为难我,那个小矮子拳意之狠,以我如今的状态,百回合外,必死无疑。”燕子矶哭丧着脸。
“谁让你去打架???我是让你去给客人们上酒。”根老气骂道。
燕子矶立马换了个笑脸,喝干最后一口酒,跑到柜台,端过盘子,挨个木桌上酒。
“燕昭侠,给我们大老粗上酒,可觉得委屈了自己啊?”有客人接过了酒壶,不怀好意地调侃道。
“开始肯定是不乐意的,后来见着酒鬼们醉后斗殴,也就慢慢地适应心境,反而觉得颇有趣味,毕竟在这洞溪里见到的递炤关可远不止递炤关。”
客人哈哈大笑,又多拿了一壶。
“小木头,瞅着他是不是莫名觉得想打死他。”根老挥手招来李成蹊,认真地问道。
李成蹊诚实地点点头。
“去吧,和他打一场,生死各安天命。”
李成蹊转身出门。
躲在墙头的炅横第一眼看中李成蹊,也是没来由的杀意横生。
“敢出门,我就敢打死你。”
李成蹊跨出门槛,略带嘲讽地看了眼炅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