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细雨如丝,落花如愁。
乌篷船。
从一条不知名的湖泊上驶来。
湖泊,绿水荡漾。
船头。
少年醉卧。
他后背一把扫帚,一手拿着一只葫芦酒壶,眼神迷离。
一袭青衫布衣,穿草鞋,戴斗笠,脸上神情多是不羁。
他就是李梦年。
诗云:梦里平生多少年。
这梦年二字,便是取至于此。
乌篷船一夜疾行数十里,此刻看着是悠悠。
醉卧船头的少年,终于把手中的壶,壶中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已无酒。
只有寂寞。
人生虚晃弹指间,归来白发多寂寞。
哪里能不寂寞?
如不寂寞,又何必戏谑于俗世,游荡于人间。
“我听风雪十二年,问取苍生一扫帚。到至无敌真寂寞,且隐纷争戏人间。”
一声浅吟,李梦年哈哈一笑,自得其乐。
河边两旁,热闹的人行道。
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熙熙而又攘攘,热闹而又非凡。
形形色色的人,做着形形色色的事。
匆匆往来的路人,神色亦是匆匆。
吆喝叫卖的小贩,扯着的嗓子,好像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那一声声叫卖,即便离着好远,也听得清清楚楚。
岸边洗衣服的妇女,闲聊家长里短、陈芝麻烂谷子的家事,七嘴八舌的,不时就有热闹的嬉笑声传来。
不是匆匆的赶路人,行走的步伐相对缓慢、悠闲,遇到酒肉朋友,停下……
交头接耳,说着往事悠悠,或者、近在眼前的所见所闻,或者、有了些年头的意兴阑珊,当然,更多的,是从张家大哥、王家大嫂那里听来的八卦秘闻。
哪家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哪家人死了个重病老爹。
哪家人的娶了个如花似玉的新媳妇。
哪家人的儿子金榜题名,弄了个状元郎当当……
这人世间,能津津乐道的事,自古而来,一直就是生老病死的延续。
生老病死的流传……
或有荣辱夹杂于其中。
而荣辱,也不过一段转瞬即逝的插曲,即便能响彻于云霄,终究归诸于寂寂,消散于无常。
一段生老病死的闲聊结束后,不约而同,所有人都把话题说到了同一件事上。
妖怪。
神仙、妖怪之谈,本是世人所好。
而这些说来,大都是假,无非是人云亦云,也没人真去求证过。
到至后来,虚玄怪谈,越来越甚,说的煞有介事一般,听着就仿佛真发生在自己身边一般。
可真有那么一桩事,就发生在身边……
离着小镇不远,向东,大概两里地远。
有一户庄子,名曰“樊家庄”。
“樊家庄”是这江南小镇上的大户人家,庄子内有共六十二口人。
庄主樊老山是个乐善好施老人。
樊家庄在这江南小镇里,颇有名望。
可是上月中旬的一个夜晚。
雨夜。
樊家庄六十二口人,伤亡一半。
问及凶手,非人,而是一妖怪。
对付妖怪,官府中人也没办法,只能张贴告示,悬赏百两黄金,缉拿章那妖怪。
百两黄金,不小的数目。
世人有谁能对钱财不动心?
没有。
就算有……
也绝对不超过两只手。
而且虽是动心,但有着本事缉拿妖怪的,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是有心无力,所以是无力叹息。
不过世人如此,修仙之辈却是未必。
修仙。
什么是修仙?
变强就是修仙。
修仙为了什么?
修仙就是为了变强。
修仙之辈是什么,当然是人中强者。
不过于修仙之辈而言,当然不会说出这般粗浅的话来。
修仙是为了什么,对他们来说。
或是为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
或是为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又或者呢,朝游东海暮苍梧……
林林种种的理由虽各自不同,可归纳起来也无非两个字——变强。
大道至简,变强就是真理。
而强到极点之后,还有什么事可做呢。
诗云;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过李梦年可没那份近乎于懦切的慈悲。
道德经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法则,他已参悟,自当遵循。
不过圣人呢,他还做不到。
也不知是少了几分的道德情操,还是自己玩性难改,始终无法刻守于圣人的规矩。
不知怎么的,自己总觉得无聊。
人到无敌处,才知真寂寞。
寂寞是无聊,无聊,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后来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李梦年最终决定去人间游戏一番。
这一番也不知会是多久,但有事做总比没事做好,与其无端多寂寞,不如浮生去扫地。
为什么是扫地?
扫地当然是一个兴趣爱好。
李梦年的爱好是扫地。
这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生于世,必然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兴趣爱好。
历史上就有一个皇帝,喜欢干木匠,做木工。
而李梦年呢……
李梦年的兴趣爱好无他,就是两个字——扫地。
可是到了无敌境界,想要扫地,却又谈何容易。
甚至就连一把小小的扫帚,他都找不到。
于是,他化作16岁的少年模样。
他隐藏了一身逆天的实力,加入了一个三流的修仙门派。
做了一个负责端茶送水,打扫除尘的下人。
此刻坐在乌篷船头,他后背着扫帚饮酒,独自浅唱轻吟,好不逍遥快活。
“姓李的,你吟什么诗,喝什么酒,我们来这里是来吟诗喝酒的吗?”
这时一声埋怨,有一白衣男子从船内走出,站在乌篷船头。
男子看着也是16、7岁的年纪,腰悬长剑,手摇折扇。
剑是好剑,扇是也好扇,那男子自然也好……好气派的人。
男子生的眉清目秀,脸皮白净,来到船头之时,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公子哥的派头。
“公子,对不住了,小人也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这般悠扬的景致,到了这般的地方,忍不住诗兴大发。”
“你诗兴大发就大发好了,可偷我酒算怎么回事?”白衣男子白了李梦年一眼,没好气问道。
他是徐云间。
青山门掌门的二儿子,一半的纨绔子弟,一半的修仙之辈。
说他是修仙之辈,或者还有些过誉了。
他实力泛泛,只比常人厉害了一丢丢、一丢丢而已。
说他是纨绔子弟,虽然打扮体面,讲究气派,不过性子不坏,只是有时调皮了一些。
若不调皮,又怎么会偷偷下了青山门,偷一条乌篷船,与李梦年来到了数百里外的江南小镇。
“公子,又对不住了,你这酒好喝,我一时没忍住,所以……就……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李梦年打了个哈哈,依旧醉眼迷离。
“你赔得起吗?”徐云间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追究。
正说着,乌篷船突然摇晃了起来,而且摇晃得越来越剧烈。
俗话有云:无风不起浪。
可这热闹的江南小镇里,明明只有微风徐徐而过,湖面上泛起浪头,却是一波比一波的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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