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道及陶生辞了村里人,往山外行去。
在山中也无他人,二人便一路急行。
山后之山,再山后。
至下午时,张自道才走出罕有人迹的深山老林。
驿路交错,市井气息也浓郁了起来。
路上有推着单轮车的贩夫,也有挑着扁担的走卒。
“前面是延陵城,我家就住在城外不远处。”
走在驿路上,陶生给张自道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此地多山、多丘陵,故而有了七山一水二分田的说法。
不多时,陶生领着张自道来到了一处庄园外。
庄园依山傍水,占地面积颇广。
但见通往庄园的路上,停着四五辆的马车、骡车。
“这些人是来我家买花的。”
陶生笑着给张自道解释道。
正说着,二辆装满了菊花的马车从庄园那驶了过来,但见马车上的菊花姿色绝美,且香气袭人。马车上的商贩见到陶生,连忙下车,抱拳道,“陶老板可好。”
陶生回了一礼,笑道,“李老板也好。”
简单寒暄,那李老板驾着马车却是驶向了陵江码头方向。他在陶园购得的菊花,还需由商船运至宁康城,再行贩卖。
路途是远了些,不过宁康城士绅、秀才皆推崇菊花,这其中利润自然也高了不少。
行至庄园深处,有一不大的湖,湖后有一篱笆围起来的小院,木门半掩。
门前种着五棵绿柳。
走进门内,院中有一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径通往屋内。鹅卵石小径一旁空地上开辟出几个菜圃,种着蔬菜瓜果;另一旁则是一个豆棚架。
小院内的屋子是简单的草屋。
与刚进庄园时,看见的一排排青砖瓦舍,豪华宅邸大相径庭。
走进小院。
张自道看到一不施粉黛的女子从草屋中走出。女子一袭黄裙,容貌上佳!
陶生对张自道介绍道,“她是我姐,名为陶黄英。”
而后陶生喊道,“姐,我今日请来一位贵客,可以畅饮一番了吧。”
那名为黄英的女子无奈的瞪了一眼陶生,笑着对张自道说,“小女黄英,见过道长。”
又对陶生说,“我去给你们准备酒菜。”
张自道扶了扶剑,这位貌美女子陶黄英也是个妖。
回忆着走进庄园后一路所见,丫环仆人各有手头之事要做,管家打扮老者与购花的商贩洽谈。
俨然是一大户人家。
只是见到的这家的两个主人,都是妖而非人。
又想起穷酸老秀才一样窝在南山观里,连一罐菜籽油都买不起的黄皮狗狐,张自道不由得摇了摇头,都是做妖,怎么差距就如此之大。
“道长缘何摇头叹气?莫非是陶生哪里招待不周?”
张自道对陶生笑了笑,说道,“不是,贫道只是想起了一位居在深山中的朋友。”
“朋友?”
陶生眨了眨眼,问道,“人朋友?妖朋友?”
张自道说道,“妖朋友。”
就见陶生大喜,他又冲走进屋子的陶黄英喊道,“姐,我与道长一见如故,不要上三花酿,十花酿,也不要五十花酿,要最好的百花酿酒。”
来到一处两面无墙隔拦的偏厅,有一酒席准备妥当。
席上摆了一碟花生、一盘瓜果、三样小炒青菜,两双竹筷,两酒盅,一壶酒。
“道长请坐,”
陶生边说着,边拿起酒壶给酒盅倒满,说道,“我这是多年陈酿的百花酒,道长尝一尝,味道如何?”
张自道还未饮。
陶生自个便迫不及待的一口喝光了酒盅内的百花酒。
还道,“果真是好酒,好酒!”
张自道见他说话有趣,笑着接过酒盅。酒盅内百花酒澄澈透亮无一丝杂质,有酒香气,也有花香气飘入鼻中。
张自道端起酒盅,一口喝入。
酒才入胃中,就升腾起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似乎是全身八万四千毛孔之中都散发出浓郁的生机。
“好酒!”
张自道赞叹道,此刻胸腹间似有千百种的滋味在流动。
当真是回味无穷!
“即是好酒,劝君更进一杯!”
酒过三巡,张自道便有些醉意朦胧。
这百花酒的滋味可谓天下少有,不过最让张自道惊讶的是百花酒中含有极为纯净的灵气。寻常人哪怕是喝上一小口,也能通气活血,延年益寿。
“饮胜!”
陶生又端起酒盅,醉眼朦胧。
一壶酒了,天色已是暗了下来。
那陶生一边说着醉话,一边对着空空如也的酒盅,犹自喝个不停。
也不知这空气被他喝出了什么味道。
“怎么没味道了?”
陶生狐疑的盯着酒盅。
张自道笑道,“陶生,你醉了,回屋去休息吧。”
陶生摆手,说道,“我没醉,你等我会儿,我再去跟老姐要一壶百花酒。”
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往院子西侧的草屋走去。
刚下台阶,踩在菜圃垄间,身子一个趔趄,竟摔倒在蔬菜地里。
张自道打算去扶起他,不料陶生倒地后,人顷刻间消失不见,原地却长出了一株菊,七尺多高,还开着十余朵大如拳的菊花。
晚风吹来,菊花被风吹的轻轻摇晃。
张自道早已知陶生是妖,见陶生显了原形,也只不过是微微诧异。
“却是没想到是一株菊妖。”
张自道自语。
陶黄英听见动静,从西屋走了出来。
便见到好好的菜圃中,长出了一株与人差不多高的菊花,还在那里随风来回摆动。
陶黄英对张自道说道,“小弟却是个酒痴,让道长见笑了。”
说完径自转身来到那株菊花前,嗔怒道,“怎么醉成了这样!”
又心疼菜圃里的蔬菜,陶黄英便把陶生从地里给拔了出来,放到菜圃旁边的地上,说道,“醉成这般,罚你今夜不准入屋睡!”
折身就要回西屋,走了两步,咬了咬银牙,陶黄英又返回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盖到那株菊花上。
又对张自道说,“道长不必理会陶生,客房我已经备好,请去歇息。”
是夜。
张自道盘坐在酒席前的木地板上,月色如水,他望了一眼菜圃边上的那株开着十余多菊花的大菊,摇了摇头,闭目修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