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多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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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生不禁相顾笑了起来,良久,文若才缓缓开口,他本是来与夏泽叙话的。

  “夏泽,过不得几天膜托人大汗的书信也该到了,你我便又要分开了,先生真是舍不得呢。”文若眼神凄迷,额头之上皱纹横生,再无人前威严的样子,仿佛瞬间便苍老了许多。

  他虽是大周北地数一数二的权臣,元帅赵宏对他言听计从,任谁都知道他才是真正的主事者,但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苦呢。

  三十几年前,他与夏泽一样风化正茂,乃是京师数一数二的才子。那一年,他爱上了京师有名的花魁,二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妻。但为此却拒绝了当朝宰相千金的青睐,因而得罪了宰相大人,从此被迫害逃亡。

  就在铅华淘尽的淮河河畔,文若夫妻二人被宰相派的杀手截住,就在他的怀里,他的妻子被人一剑刺死。若非巡防的赵宏碰巧遇见,打退杀手,也许就没有今天的长史文若了,可是他一生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

  从此,文若便一直跟随赵宏,至今已有三十几年了。他尘缘已了,自是尽力帮助赵宏出谋划策,赵宏由是也从一名校尉逐步升至兰山关的元帅,而他也成了元帅府的长史。

  三十几年里,他虽然做了许多事,但真正开心的却没有,即便是在后来斗倒了迫害自己的宰相,报了杀妻之仇时,他也不曾开心。

  他的心,在妻子逝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开心呢。

  直到五年前夏泽的出现,这个长相俊美,天资聪颖,充满书生气质,不断游历学习的年轻人,让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自己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并没有死,他还可以为未来做点什么。

  因此,在夏泽向自己求教时,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没有孩子,无形中便把夏泽当作了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对夏泽可谓呵护备至。夏泽年幼便失去了父母,难得享受到了父爱,也是尽心用力学习军政之道,直至半年后离开兰山关。

  “先生对学生的爱护,夏泽此生不敢忘,若没有这许多的是非,学生情缘在兰山关日日聆听先生的教诲,只是·····。”夏泽话到嘴边,不愿说出口来。

  “只是内有朝野昏聩,群臣结党营私,于江山社稷百姓民生于不顾;外有强敌环顾,北边雅奴人迟早兵临兰山关。哎,内忧外患啊。”文若接过夏泽的话,脸色颇为激动的说道。

  夏泽何曾见过文若先生如此激动,不由得一阵讶然,连忙回道:“先生!学生非是此意。”

  “夏泽啊,人一旦知道的越多,就越发心忧啊。”文若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只恨岁月不饶人,若老夫年轻二十岁,必要进京重塑朝纲。哎,可惜如今却是力有不及了。”

  “先生何出此言。”

  “在京师的时候,太子殿下几次召见于我,谈及国情,殿下无有不垂泪的,可恨那些个朝中大臣竟一直瞒骗殿下。”

  文若去年冬季回京师述职,在京师滞留了四个月有余,期间大周太子殿下多有召见。文若性子刚烈,于国情民事多将实情禀告。太子虽知道大周有内忧外患,但朝中大臣向来报喜不报忧,因此听文若说起,当真是惊吓不已,他本性仁慈,念及民生凋敝,叹息泪流不止。

  夏泽眉头微皱,不由心道:太子殿下又哭了,怎么性子还没改。

  “如今南中已成即倒之势,西川又有累卵之危啊。”文若无奈的说道。

  文若指的是,去年南中都督陈震死后,左相举荐门生牛邙接任,造成南中大乱的事。这牛邙本是个十足的纨绔,靠着家族花钱攀上了左相的关系,才混进了官场,他这种人根本不懂地方治理。果然他到任后不思安民施政,一味横征暴敛,导致南中民生凋敝。治下民送他称号“流氓”。

  尤其是在对待边缘地区的苗人上,牛邙更是采取高压政策。苗人本来穷困,大多无力支付税款,历任南中都督也不会过分追究。但他却不管不顾,凡是限期内没有上缴税款的,动辄就杀人屠村,残暴之极。苗人不堪忍受,在去年底终于起义反抗暴政。

  苗人首举反抗大旗,南中治下其它各族纷纷响应,其中不乏也有穷苦周人加入。数月之间,反抗旗帜便席卷了大半个南疆。

  这牛邙仍不思安抚,还做着彰显武功的美梦,派遣军大军强力镇压,结果造成两边对峙,已有半年矣。只要朝廷大军进,苗人便隐入山林,而朝廷大军撤,苗人又袭击城池、粮道,如此反复,义军的势头越来越盛,朝廷大军的局面却越来越危险。到现在,南中治下十州已去其七。

  南中未定,西川祸事又起。今年初,蜀中大营四十万大军的军饷在巴山峡道被劫。

  西川都督亲自带人赴巴州追查,却被人刺杀于驿馆之中。如今四十万川军已是数月未领到过饷银,军心已然不稳,不少校官已带队强抢民居了,若朝廷再无应变之法,哗变不远矣。

  “先生,夏泽这两年在关外各国游历,不想大周却发生了这许多事情。”

  “何止于此,关外诸侯国也不太平了。”

  “哦?”

  “在我离开京师的前一周,恰逢晋候国入京朝贡。晋候国使者向朝廷禀报了一件事,说是今年二月晋候国大将军叶镇山在绛都举兵造反,攻击晋国侯府,欲自立为王。”

  “不对啊,三年前我在晋候国游历的时候,多有听闻叶大将军以忠义著称,晋国侯也引之为臂膀,怎会出此事。”

  “我亦觉得蹊跷,但晋候国远在千里之外,太子殿下与朝中大臣又怎能知道其中原委,也只有听使者述说。另外,夏泽啊,这个世上眼见也不一定为真,何况耳闻呢。”

  “先生说的是,学生只是心有猜疑罢了,不知后来怎样?”

  “后来,说是晋国候的弟弟戾乡侯起兵诛杀了叶镇山,只是晋国候却被叶镇山杀了,他们此行便是请求朝廷册封晋国候的弟弟为新任晋国候。”

  “戾乡侯?他的名声在晋侯国可不太好。”夏泽在晋侯国游历的时候,多有听说此人性格暴戾,视人命如草芥,为祸一方。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成为平定叛乱的功臣,而素有忠义之称的叶镇山却成了叛贼,看来这其中大有隐情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如此一来,叶镇山杀害晋国候,少不了会被定为‘奸贼’‘恶徒’了。哎,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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