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少女身轻似燕飞
黄衣大汉将酒背下,取了两坛送到林仁刚身前。陆璈提起一坛,掀开坛封,深深一嗅,只觉酒香极浓,闻了闻便有点醺醺然,问道:“你手上中了毒,还能喝酒吗?”
“有幸得与陆兄相交,如何也得喝些。”林仁刚也提起一坛,掀了坛封,对着陆璈说道。陆璈道:“好!”提坛喝了一口,只觉清冽醇香,入之烫喉,赞道:“这酒很好!”
“能入得了陆老大的口那便最好。”林仁刚也提坛喝了一大口,吩咐黄衣大汉:“把剩下的酒与陆陵庄的兄弟们分了。”
“林兄弟,陆陵庄离此处不远,不如提着酒回到我庄上,一边乘凉一边痛痛快快地喝酒!我那什么肉都有,正合适配这好酒。”陆璈望着日头正中,阳光甚烈,向林仁刚说道。
林仁刚道:“求之不得!”
陆璈叫道:“收好东西,回陆陵庄喝酒去!”其时陆陵七雄第二雄陆今第三雄陆鹤身上均受了伤,令人搀扶行走。第四雄陆威、第五雄陆瑛、第六雄陆有、第七雄陆经陪伴前后。林仁刚手下大多并非中土人士,言语不太通,但见状也走到了一起。
第六雄陆有忽道:“林少爷要找那什么天尸虫,可是说从古墓里去找的?”
“正是!这西荒森林上可有什么古墓?”林仁刚循声看去,见陆有长得高高瘦瘦,肤色黝黑,双眼精光灼灼,是个精明强干的人。
陆有点了点头:“我和兄弟们平日里山南山北的逛着,有时也见着一些丘陵小墓,大多是百年以内的墓穴,不知道有没有天尸虫。”
林仁刚摇了摇头:“那多半是没有了。万均道长与我再三吩咐,天尸虫寄生于尸体之中,百年方得形体,千年方得其灵。只有千年古墓找得到天尸虫,年代太近的墓穴即便找到了也没有用。”
陆有道:“千年的墓穴吗?让我想想。啊!对了,我曾经在西荒深山之北见过一座巨墓,墓碑残破,似乎年代也远得很了。”
林仁刚微微动容:“既然见过那便好找了!”
“林兄弟,你放心,这天尸虫我陆陵庄绝对给你找出来治病。”陆璈看向林仁刚,旦旦承诺道。
忽听不远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道:“上一会拼得你死我活,这一会便其乐融融称兄道弟。真是无耻之极!”声音沙哑难听,不知是男是女。
林仁刚脸色一变:“谁在偷听?”
“是什么人?”陆璈向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一株大树后缓缓绕出两名身着黑袍头戴面具之人。这两人不是莫凌雪、霏霏还能是谁?
霏霏忽然开口说话只把莫凌雪吓出一身冷汗,心想:“你这当口说什么话?声音又怎么变成这样的?”想起那天在天城市场与她买金参便是用这声音说话,心中纳罕她是怎么说的。眼见陆璈循声而来,急忙戴上面具走了出去。
陆璈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是谁?”
霏霏将声音压得极为沙哑:“你管我们是谁?陆陵庄管得挺大的啊!”
陆璈脸上一沉,尚未说话,陆有便开口喝道:“戴着面具怕让人见着吗?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是谁罢!”话音刚落,双手一振,一杆短枪立即捅出。
莫凌雪刚想出手,却见霏霏双足一点,微微侧身,躲过一枪。陆有运劲一振,短枪急抽。霏霏身子一斜,竟贴着短枪而动,任那短枪如何变化就是沾不着她的身子。
莫凌雪心中松了口气:原来她的武功也不弱。
陆有舞得一阵子枪,见仍近不了她的身,不禁一阵心烦意乱,枪法渐渐凌乱起来。霏霏笑道:“见人就动手,以为自己很厉害吗?看我怎么教训你。”
陆有大怒,短枪急挑。第七雄陆经叫道:“六哥接枪!”掷出另一枝短枪。陆有本来就练的双枪,此时见陆经掷出另一枝短枪,心头大喜,刚想伸手去接,却见那黑袍人身形一动,抢到他身前,掂足伸手,接过短枪,往草丛中扔出。
陆有又怒又恼,短枪猛向她背后攒去。哪知道短枪一攒,又扑了个空。霏霏哈哈一笑:“看我怎么把你另一枝枪抢了。”
陆有短枪抽打,她双足一点,身如飞燕,数度从他枪下走开。陆有再斗一阵,自知武功不如对方,但想要罢战却已不行,每每想要往后退开,对方便从空隙抢进,挥掌劈自己面门,只得舞枪抵挡。
莫凌雪心想:霏霏的身法与燕子倒是很像。每逢雨天燕子便低飞盘旋,速度极快,却又不致撞上游人。霏霏明明贴着陆有短枪行走,但陆有的枪头却连沾上她的衣服也做不到。这门功夫不会是从燕子身上学来的吧?
再斗一阵,陆有心烦气躁之下露出破绽,被霏霏抢到胸前,“啪”的一声,脸上登时中了轻飘飘一掌。
陆有怒道:“你找死!”挺枪刺出。霏霏伸手抓住枪身,轻轻一旋。陆有手掌作痛,短枪脱手而出。
莫凌雪、林仁刚、陆璈等眼尖之人登时看出那是小擒拿手的手法,只是没有用在人体上却用在夺人兵刃上。林仁刚带来的那伙人中有些不禁脱口赞道:“好手法!”
陆有短枪失手,自知输了,站在原地气得满脸铁青。
霏霏夺得短枪,往后退出,咯咯笑道:“看到没?说拿你短枪就拿你短枪,别总以为自己功夫很厉害,见到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动手动脚。”她得意之下,忘了压低声音。林间众人登时知道她是个女子,心想:听这声音似乎也不大,一个小女娃竟有如此精妙的功夫。
陆有脸上一阵青一阵黑一阵白,气得身子微微颤抖。
陆璈见兄弟受辱,自觉脸上无光,走上前去,冷冷地道:“小女娃,你师长是谁?竟能纵容你在我地盘上胡作非为!”声音低沉,又暗含威胁。
霏霏一点也不见害怕,把玩着手上短枪,笑道:“我师长是谁用得着跟你说吗?你师长又是谁?”
陆璈听她语气无礼之极,不禁胸中怒火渐盛,只是瞧她先前夺去陆有短枪所施展的身法与擒拿手极为精妙,不知是否是高人之徒,因此此时仍然压着三分火气。
林仁刚见状也不出声,面带微笑,把眼光放到莫凌雪身上,他隐约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点熟悉,却又想不出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陆有叫道:“小女娃,把枪还给我!”
霏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给!你打输了,这枪是我的了!”
陆有怒道:“黄毛丫头,我打输了你?我双枪还没上呢!把枪给我再来比试!”
霏霏叫道:“大胖小子,你就是打输了我!输了这枪就是我的了!”
陆有怒不可遏:“谁是大胖小子?”
霏霏笑道:“谁应谁就是!手下败将,还想跟我打?”
陆有怒道:“谁是手下败将?谁输了?”
霏霏道:“谁应谁就是!”
陆有道:“你……你……”气得脖子青筋毕现,满脸涨红。
陆璈喝道:“陆有,别跟她胡搅蛮缠!”
陆有低下头,咬牙恨恨地道:“可恨的黄毛丫头!”
霏霏向他做了个鬼脸儿,笑道:“可恶的大胖小子。”
陆璈皱了皱眉,沉着声音道:“小女娃,把枪还给我六弟。”
“为什么要还给你六弟?你六弟不讲道理,上来就想摘我面具,还动手打我,结果技不如人了,兵刃都让人夺了,这能怪我吗?”霏霏瞪大了美目,笑嘻嘻地说道。
陆有忍无可忍,怒道:“你鬼鬼祟祟躲在树后偷听我们讲话,脸上戴着面具,一看就有鬼!”霏霏怒瞪着他,哼了一声:“谁说我鬼鬼祟祟偷听你们说话了?你会唱曲吗?”
陆有被她这一句话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道:“我不会唱曲,这关你偷听我们说话什么事?”
霏霏双手插腰,大声道:“你又不会唱曲,你们陆陵庄又不是唱戏的,我干嘛要偷听你们说话?真是好笑极了!”
陆璈不知她是天真率性,只觉她语言之中尽是嘲讽之意,胸口之火愈来愈盛,冷冷地道:“你仗着哪位的势?敢这么说我陆陵庄。”
霏霏一愣,心想:“仗着谁的势?我哪里仗了谁的势?”伸出食指指着天空,笑道:“我仗着它的势了!”
陆璈脸色微微一变,向林仁刚望了一眼,却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之色。
陆有哈哈笑道:“仗着天的势?你师父难道是天不成?”见陆璈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吓得忙闭口不语。
陆璈沉声道:“你是什么人?你师父是谁?”
霏霏见他一本正经地问自己,毕竟少女情怀,贪玩之心大生,大声道:“我师父能耐通天,即便是死人也唯恐避之不及!”心想:“死人就是鬼了,师父会画北斗降妖符,鬼怪确实怕他。”因此这句话也说得无半点虚假。
陆璈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什么来头较大的高手?”见他们两人身着黑袍脸戴面具,颇为神秘。问道:“尊师哪位?”语气之中竟客气了不少。
“我师父的名字么……我可不敢说。不过每个听到他名字的人可都头痛得很,即便是峨嵋山、五岳山、齐云山的道士也怕他怕得紧了。”霏霏朗朗说道,心中却想:师父外号“颠狂仙”,行事疯疯颠颠的,和峨嵋山、五岳山、齐云山的道士也有些交情,不过经常去人家地盘蹭吃蹭喝,人家确实怕他怕得紧了。
陆璈愈想愈觉得此人来头不小,脑海中细思所认识的高人,心想:“她说峨嵋山、五岳山、齐云山的道士怕她师父,那么她师父就不是这些仙山的人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尊师可是龙虎山正一教的高人?”
霏霏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陆璈心中微微一惊:难道真是正一教的人?却又是哪位高人的徒弟?
当世地广无垠,天高难量。仙山无数,宗门林立。其时龙虎山正一教掌教天师被皇帝亲自册封为大真人,统率天下道门。即便是武当山武当派、全真龙门派、峨嵋山峨嵋派、青城山青城派、茅山上清派、阁皂山灵宝派等六大道门也要敬畏三分。因此陆璈听霏霏“嗯”这一声,心头更吊了起来。
莫凌雪怕霏霏生事,压着声音沉声说道:“我师父令我们二人到此办事,不料碰见诸位议事,惹出误会,若有得罪,还请见谅。”他语气低沉,不卑不亢。伸手从霏霏手里拗过短枪,还给了陆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