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是见过了,南山观的黄皮狗狐。
这鬼嘛,张自道也想瞧一瞧,是否如大多传言一般狰狞可怖,亦或者是化作女子妩媚倾城。
张自道说道,“有何不敢。”
二人出了百味楼,沿着街巷向城东走去。
不多时,二人来到王家所在的那条街巷。
这条街巷较为偏僻,两侧瓦舍混着黄泥墙,显然不是富贵人家居住的地方。
又生着几株老槐树,枝叶繁茂。
名为槐荫巷。
“宋家娘子,你背着包裹,这是要去哪里?”
“还不是王家给闹的,人明明都已经下葬了,隔天又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家里。官府也不敢管,只说人活着不犯事,便不归他们管,只苦了我们这些周遭的人。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住段时间,我劝你也先去亲戚家避一避。”
巷口,住在槐荫巷的两个妇人撞了面,交谈没几句,其中一挎着包裹的妇人,拉着年幼的孩子匆匆离去。
走进槐荫巷,不少人家大门紧闭,都是逃到亲戚家去了。
至于依旧还住在槐荫巷的人家,并非是胆大无惧,只是实在没亲戚家能去。
由此看来,那王家闹鬼多半不假。
来到王家大门前。
大门紧闭,只听院内不断传出‘咔咔’的斧头劈砍东西的声音。
张自道上前推门,没料到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应声被推了开来。
有些简陋的院子,被打理的很是干净。
劈好的木柴整齐的码放在墙边,且木柴不少,寻常人家起码能用上两三月。
一个穿着粗布汗衫的年轻男子,坐在一木桩上,仍正在埋头劈柴。
年轻男子身侧,一位年轻妇人面色复杂的看着男子,脸上满是疲惫。忽听屋内有婴儿啼哭声,年轻男子抬头,目光呆滞的望着年轻妇人。
年轻妇人折身回屋。
婴儿哭声渐小。
年轻男子又开始劈起柴来。
年轻男子是鬼?
张自道心中泛起嘀咕。
年轻男子显露出来的肤色灰白,见不到血色。
李几道士脸上也闪过一丝异色,他解释说道,“他这是死后执怨太深导致阴魂不散,又贪恋人间不肯离去,阴魂重新扑入体内。只是身体皮囊早已损坏,再承载不得魂魄。却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张自道也有一丝诧异之色,说道,“竟是如此。”
年轻男子恍若没看见二人。
那去屋内的年轻妇人,哄睡了婴儿后,走出屋门就看到两个道士立在院子中。
女子心中苦涩,“道长。”
年轻男子身前是一书生,只可惜书读了多年连个秀才都未考上,平日里只是帮人写一写书信等赚取几枚铜钱。家里的杂物,只靠着年轻妇人。
半月前一场大病,书生不久一命呜呼。只是不知为何,下葬后第三日,本已经死去的书生又出现在家里。
烧水劈柴,平整院落,修补房屋,无一不做。
“你想如何处置?”
李几道士望向年轻妇人。道士游方天下,碰见不少鬼物,大多是害人之辈,被一一诛灭了。
只是如今的情况,有些特殊。
李几道士不免有些为难。
见年轻妇人不答,只是神色近乎哀求的看着他。
李几道士叹了一声,有了主意。走到年轻男子身边。
张自道望了眼李几道士,不知道这道士在打什么主意。
只见李几道士一手持符箓,口中却是高声念诵: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
正在劈柴的年轻男子有了反应,呆滞的神色生出些狰狞来,起身扑向道士。李几道士早有预料,一拍符箓,制住了年轻男子。
只消片刻,却见一虚幻影子从年轻男子身体中剥离出来。
却是书生打扮。
年轻男子鬼魂痴望了年轻妇人一眼,对李几道士跪下磕起头来。
正所谓人鬼殊途,鬼魂念及亲人不肯离去,却不知森森鬼气只会蚀人阳气,久而久之,生人必受其害。
年轻男子鬼魂情况特殊,成鬼后又附着到身躯上,灵智丧失诸多,只凭一腔执念行事。时间一久,执念消失或加重,年轻男子多半会成为灵智皆失,只知嗜血的僵尸。
李几道士本可轻易诛灭他,却只是选择了超度。
念诵完毕,年轻男子鬼魂转世入了地府。
推辞了年轻妇人的答谢之物。
两个道士却是瞧见一物。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尸体,紧握的手掌摊开,露出一枚生了锈迹的铜钱来。
张自道捡起铜钱,也是‘太和’铜钱。
不过二人此时也不好说此事,告别了年轻妇人便走出门去。
至于年轻男子如何再次安葬,就不是两个道士要操心的事情。
出了门,李几道士再也忍不住,一脸疑惑,还有担忧,说道,“怎么回事?”
张自道摇了摇头,他也不知,想到那本书册上的红嫁衣,张自道说道,“你说招致刘田逃出城的那个鬼,会不会并非是猜测的‘老鬼’?而是恰巧有‘太和’铜钱的寻常鬼魂。”
李几道士也是不太肯定,只是说道,“那枚‘太和’铜钱上面鬼气甚多,而这枚‘太和’铜钱,几乎没有什么鬼气,却是为何?”
张自道苦笑道,“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哎,早知如此,就该盘问一番那王姓男子。”
李几道士叹道,“不过事已至此,若想解开谜团,只能等刘田归城,看一看究竟是何鬼物在他身上放下‘太和’铜钱。”
回到‘百味楼’时,已经快中午了。
许是因为是吃饭的时间,百味楼中食客比二个道士刚来时多了些,不过也空着许多的桌子。
来到后堂,回到暂住的屋内。
张自道想着嫁衣女子画像的事情,见李几道士沉思不语,他开口说道,“我出去一下。”
来到前堂百味楼,张自道找来酒保,问道,“你可曾听闻过,二百年前,在柯县有无死去的新娘?”
酒保说道,“道爷却是那小的打趣了,二百年前的事情,小的怎么会知道。”
张自道又问道,“应该是发生在‘太和’年间的事情,你可曾听过一些老辈传下来的故事。”
酒保摇头,“道爷,小的还得去给客人上菜。实在是不知道你想问的事情,也不曾听过‘太和’这俩字。”
让酒保离去。
又问了几人,都说不曾听闻过类似传说。
张自道打算回屋,思量着是否告诉李几道士画册上红嫁衣的事情。只是黑白封皮书籍来历古怪,张自道不愿示人,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红嫁衣画像之事,不由一时觉得头大。
就在这时,一个正在吃饭的富家老翁,喊住了张自道,说道,“道长,老朽倒是听过一个关于‘太和’年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