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黑暗的洞窟之中没有任何可供参照的东西,也许过了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
王文山一直盯着洞顶的封印,让他绝望的是,他根本没有看出那封印有丝毫的变化。
“大概还有多久?”
王文山虚弱无力地问。
等了一会,寂静的黑暗中终于响起少女的声音:
“不少于十天。”
王文山沉默了,他大致知道,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常人能存活的极限大概是七天。
他从小体弱,估计顶天就五天。
王文山把目光投向远处黑暗中的少女,她是修行者,肯定不能以常人的标准衡量。
十天,她应该是能坚持住的吧。
等待是难熬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王文山忍不住问道:“还有几天?”
身体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流失殆尽,饥饿,干渴,无力,疲惫,困乏,焦虑,恍惚,恐惧,绝望……种种负面状态和情绪齐齐袭来,王文山虚弱得几乎连开口都吃力。
“才过半天。”
少女冷冷地回道。
王文山一愣。
才过去半天?
他以为差不多有两三天了。
王文山彻底不再开口。
洞窟中,黑暗一成不变,死寂无声。
两人极力保存着体力,仿佛连呼都尽量敛去。
时间缓缓流淌,度日如年。
某刻。
静坐中的少女忽然睁开了眼,目光朝着石壁边上的王文山望去。
俏眉微蹙。
她起身来到王文山身前,蹲下身。
王文山一动不动地躺在石壁上,面色惨白,呼吸微弱。
已然昏迷过去。
此时才仅仅过去一天而已。
只是在这种环境里,一旦睡过去,很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少女略一犹豫,从兜里取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瓷瓶,拨开朱红色的塞子,倒出一颗拇指大的青色丹丸,喂进王文山嘴里。
她分出一缕灵力渡进王文山体内,帮他化开丹丸,引导药力在他体内运行。
“唔……”
王文山悠悠醒来,感觉身体胀痛,像要爆炸开来。
他侧过头,少女正握着他的手,有种很玄妙的东西从她的手心传渡进他身体里。
这时,少女的声音响起:“你的身体太弱,我给你喂了一粒‘青丹’。‘青丹’是给修行者服用之物,对普通人而言却是剧毒。”
“啊……”
王文山费解不已,那这是的要救他,还是害他。
少女盯着他,继续道:“所以现在,你要么成为修行者,要么……毒发等死。”
“修行者?”
王文山眼眸一亮。
“对,修行者。”
少女应道。
“修行者,我能行吗?”
王文山向往不已,又有些敬畏。
“我先传你一篇吐纳法门,你想要活命就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成功‘入门’。”
“怎样才算‘入门’?”
王文山问道。
“等你入门了,自然知道何为入门。”少女道。
“不能告知明白点吗?”王文山不解道。
“大道无形,说明白了,以后的修行路就窄了。”少女硬生生道。
“那,那我拭拭……”
王文山小心翼翼地吟诵口决,两眼一抹黑地开始了修行。
“口诀需要练出声吗?”
王文山不放心地问道。
“随你。”
少女道。
“我需要摆什么姿势?像你之前的盘膝吗?”
王文山又忐忑求证道。
“随你。”
少女道。
“需要闭上眼睛吗?”
王文山孜孜不倦地问。
“随你。”
少女面无表情。
一连几问,王文山大致知道了少女的意思,修行因人而异,不必拘泥形式。
少女退到洞窟边缘,在她的注视下,王文山摇摇晃晃走到了洞窟中央。
他身体晃荡着,眼中却亮起了光芒,渐渐地敞开嗓子,尽量用他最大的力气开始吟诵口决。
洞窟四面皆是石壁,王文山的吟诵声在洞内震荡回响,使得他的声音有一种重音之效。
王文山越念越高亢,几乎面红耳赤,直至嘶声竭力。
少女微眯着眼。
她检查过,王文山之所以才一天就坚持不住,倒不是因为他意志力太薄弱,而是他的身体确实虚弱到了极致。
《死人经》化作的灵力洪流把他的身体折腾得几乎虚脱,最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留下一身狼藉。
若那灵力能遗留个一星半点在他体内,他也不致于那般虚弱不堪。
再加上被困在这洞窟之中,没有食物没有水,更加地雪上加霜。
她给王文山喂食了一颗“青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青丹”蕴含大量的生机,但是这种生机只有修行之人才懂得如何炼化吸收。“青丹”对于普通人,就好比与口渴之人喝了一肚子海水一样的道理。
若不能在十二个时辰内炼化“青丹”的生机,王文山将会以一种极奇离奇的方式死去。
也许是饿死。
也许是撑死。
也许两种同时俱之。
少女专注地盯着高声诵读口诀的王文山。
通常刚开始接触修行时,绝大多数修行者会以静坐、闭目、默念口诀的方式来修行,因为那样更容易使人沉淀心神,全神贯注地去感悟。
而像王文山这般,像是引歌高亢一样,就有些标新立异了。
她对这种方式不做置评,但她潜意识地不认可这种方式。
还有一点,她没有告诉王文山,修行是讲究“资质”的,不是每个人都造合修行,能够修行的人,不说万里无一,起码千里挑一。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少女微微叹了口气。
她看得出,王文山是在很用心很用功地尝拭,他几乎以那种高亢的姿态连续诵读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口诀。
可是,没有半点作用。
渐渐地,王文山的声音小了下去。
他小脸逐渐变得惨白,额上渗着细汗,表情甚至有几分狰狞。
少女皱起眉。
王文山的体力已经再次透支怠尽,他身体摇晃着终于倒在了地上。
少女内心一声叹息,果然还是失败了。
她上前查探,只见王文山躺在地上,已经半昏迷了,嘴里仍不忘念念有词,只是声音微弱,含糊不清听不清具体东西了。
“大概是你命里该有此劫。”
少女黯然道,她盯着王文山煞白痛苦的脸庞,这次再睡过去,就真的再也醒不来了。
为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她该做的,都做了。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守着王文山,送他最后一程。
在这黑暗与寂静中,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仿佛被生生拉长,一曰如三秋,不过如此。
少女默默掐着时间。
时过半曰。
王文山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呼吸停了,心跳也停着,脸上依然惨白而痛苦,双手死死地捏成拳。
少女起身立在王文山身边,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她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王文山,直到在呼吸停止前的最后一刻,昏迷中的王文山嘴唇仍旧在轻微蠕动着。
他至死不曾放弃念着口诀。
“送你最后一程。”
少女周身灵力涌动,喷发而出。只见她神情肃穆,双手抬上胸前,指尖飞快地跳跃,穿梭如幻影。
洞窟中光芒大亮。
灵力从她指尖倾泄而出,在虚空中化作一团团熊熊烈火,烈火一分为二,一半洁白如雪,一半乌漆如墨,这黑白阴阳之火互相依存又渭径分明,阴阳之火缓缓旋转,最后幻化成一张太极双鱼火图。
少女控制着太极火图将王文山的身体缓缓托起,悬于半空。
火图托举,烈火焚身。生命源于火,亦终结于火。
洞窟中,火光明暗交错。
少女嘴角挂着一缕自嘲。
在这里每多保存一点灵力,便多一份生还希望。而她却耗费灵力为一个陌生人举行业火葬礼,这是不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