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阳泰中走了出来,黑天脚步有些发虚,不是热池子泡久了,也不是点了什么隐藏项目,而是腰包给榨干了。
摸了摸内裳里夹着的沉甸甸的资料秘纸,即使身子洗地清爽,他的心思也跟着沉下去了。
贺神通。
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像一只在头顶游弋的秃鹰,看似相安无事,却不知什么时候就下来啄你一口。
“解牛刀法!”
忽然听到前面一声暴喝,疑似有械斗事件发生,但身为黑侠的黑天却连头都不抬一下,全不在意。
不是因为他现在没穿工作服,也不是因为刚刚得到的情报让他背弃了自己的信念。
而是他其实一下子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友爱街肉铺的谢师傅,因为不满友爱市场的摊位涨价,所以在外面租了个小门市,支起了摊子,靠着两手表演性质的剁肉刀法来招揽顾客。
虽然喊的是传说中神厨庖丁的“解牛刀法”,实际上这里也没有活牛给他解,只是一些解冻的牛羊肉。想要在这贫民区里吃上现杀的新鲜肉,怕是要到那几家大酒店预定才行,换句话说,那不是非公民该有的奢望。
因为这几天老谢天天都要喊上两嗓子,刚开始黑天还被吸引过去看了看,虽然不是真正的解牛刀法,也捧场买了些牛肉,但现在他可不会过去,一是失去了新鲜感,二是单纯吃不起肉了〒▽〒。
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还是看了过去以作确认。
果然,只见谢师傅握着刀的小臂扬起落下扬起落下,不停地重复着,看似用力,却只能听见刀锋割开冻肉的轻微摩擦声,而听不到与肉下案板的撞击。
而且每一次下刀的间距都是一指宽,从上到下几乎分毫不差。
就这样一刀刀下去,直到切到最后,这一整块肉还保持着一个看似完好的姿态,如果表层明显的割痕,就像这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然后只见他用手在肉的上方轻轻一抹,被切好的肉排就像骨牌玩具一样一个压着一个逐一倒下。
切完收功。
接下来就是卖肉时间。
见无事发生,黑天笑着离开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他第一次看到谢师傅用这套刀法表演来拉客的时候,就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是的,这个看似千锤百炼的刀法,其实只能算是表演,小打小闹。
且不说半解冻的肉因为里面还有冰碴,所以保留了一分硬度,才能在切开后不倒下。便是这每一刀下去,黑天也知道他为了连贯的演出效果,总有几刀没有切到底,没有完全切断,这一点在事后检查肉边缘的刀口就会一清二楚。或许有时运气好,会比较浅,但大多数还是会在边缘留下未切断的肌肉纤维。
只不过,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他家的肉质没什么问题,定价也不贵,明眼人都懒得揭穿,外行人就傻乎乎地自以为赚到了,皆大欢喜多好。
谢师傅最多算是一个外功菜鸟,他的刀法并不是自己吹嘘的解牛刀法,并没有修习内功,哪怕是大路货。实力也不出众,拎到江湖上算是不入流的,也就比普通人强上少许吧。
而且他应该庆幸,古时候的神厨庖丁是个散人,并不属于任何门派,后人声名不显,也没有留下什么有名的传承,所以解牛刀法对门派武功也构不成侵权,否则传到某些人耳朵里,或许这家伙的铺子第二天就要关张。
只是到时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黑天也不知道会站那一边。
好在这么让人纠结的事情,暂时不会发生。
虽然黑天不曾亲眼得见,但也听师父提起过,食武的刀法若是练到高深处,像这种切肉简直是小儿科,人家能够把放到皮肤上的鲜肉分解到每一根纤维而不伤一根毫毛,能够在从自己身前飞掠过的麻雀眼睛上片下一层薄膜而不损害麻雀的视力,甚至在鱼被快速剃掉骨头后放在水中,还有继续游动,让它以为自己还活着,等等等等。
各种传言多不胜数,不过他严重怀疑鱼剔骨的那个只是吹牛打屁,不然就太神乎其技了。
像是传统名菜如文思豆腐、扣三丝,还有瓜雕、豆腐雕等等被专门冠以“刀工菜”之名的菜式都是极其考验厨师的纯粹刀工的,能做这些菜的厨师哪一个单拿出来刀工做不到谢师傅那般?
所以没必要去较那个真。
路上遇到了打劫金铺的那个蛇王出来巡街,比起上次见,这回他的脸色变得阴鹜了很多,身后的两个跟班小弟的脸上也多了不少还未消去的淤青和伤痕,应该是上次被黑吃黑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以黑天的情报网,虽然还没办法深入到地哀帮的内部,但私下里却多次听到有人出言嘲笑蛇王这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老王拿回失物之后,连店铺都不要了,连夜收拾细软就离开了就离开了侠义城,之后的事情黑天也管不着,他可以救人,但又不是保姆。
不过要是觉得这样就能够脱离地哀帮的目光,那还是有些天真。希望他留了些后手吧。
蛇王这次失了手,显然会在帮派长辈面前失了面子,地位也要大打折扣。更别说这次不是私活,而是地哀事先放了话的立威之战。
啪啪往脸上抽,几乎可以听到声响。
造成的后果就是地哀帮大半战力出来扫街,虽然不为大恶,但抢商户三瓜俩枣、跟其他帮派分子发生口角的事情也是逐渐增多。
明眼可见的,其他帮派也把人员外派到街上,提防地哀有没有其他特别行动。
这个时候,你要是往人群里扔一块砖头,砸着十个,估计有九个是混帮派的。
这些天街上的气氛一直挺剑拔弩张的,托他们的福,像黑天这样的黑侠的活儿也多了不少,调戏、打劫、斗殴,侠士不管的他们要管,还是义务劳动,搞得不少人身心俱疲。
黑天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空气中似乎开始弥漫起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