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斗出了武宁城,他施展踏雪无痕,一步跨出,几丈之后,再一步,速度奇快。
他没有走官道,而是抄起小路来,可省下一多半地路。
小路虽近,却不安全,不时有盗匪拦路打劫,故寻常人们不敢走,不如走官道,虽然远一些,胜在安全,性命最重要。
金斗施展踏雪无痕,没多久,便遇一处山林,郁郁葱葱,松树茂密,中间一条羊肠小道,曲径幽深。
金斗毫不犹豫,一掠而入,没几步,忽然一顿,停了下来,转身冲向左边,进了树林中。
树林郁郁,地下是一些杂草,亦是茂密,他来到之处,却一片狼藉,似有许多人碾过,空气中飘荡着血腥。
一棵巨树下,躺着两个人,二人身下的血流出四尺多远,渗入地中,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去。
金斗眉头一皱,跨一步,忽然出现在二人身前,低头打量。
这两个人,一个半倚半坐在巨树下,双臂垂下,胸口插着一柄剑,神情平静。
另一个人,仰面朝天,闭着眼睛,也有一柄剑插在胸口,剑穗随风飘扬。
这两个人,金斗都认得,正是先前在百香楼跟自己搭座位,坐在一起吃饭的桑德鑫二人。
桑德鑫倚坐在巨树下,地上仰面躺着的,却是他的孙女,两人隔着一臂之远。
金斗摇头一叹,蹲下来,低下头,双指疾点桑德鑫孙女,转眼之间,点完几十指。
他直起身来,轻吁一口气,来到桑德鑫身前。
此时的桑德鑫,脸色苍白得青,仿佛血已流尽,呼吸已经停止,寻常人看来,已经死去。
金斗摇摇头,双指疾点,漫天指影笼罩,过了一会儿功夫,指影散去,他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脸松了下来。
他自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两粒白色丹丸,如白雪所制,纯白无瑕,两分别送到二人嘴里,轻点二人脸颊,助其吞下。
片刻过后,一声呻吟声响起,桑德鑫眼波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茫,慢慢转为清明。
他看着金斗,干涸的嘴唇微张,出弱声音:“是……是……少侠你……救了我?”
金斗点头,道:“不要说话,养着力气吧。”
桑德鑫摇头,身子动一下,想要挣扎着坐直,颤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神情,停下来。
他露出一丝苦笑,重重喘息几声,积蓄力气一会儿,出若有若无地声音:“我……我有话……说……”
金斗摆摆手:“有话以后再说罢,你还死不了!”
桑德鑫眼神蓦然一亮,大睁着望向他。
金斗点点头:“你们命不该绝,我恰好路过,……别再说话,空耗精力。”
正说着话,又有一声呻吟,却是那娇俏少女缓缓醒了过来。
金斗来到她身边,打量她一眼,见她眼神清明,已经恢复神智。
他施展的指决,对恢复元气有奇效,再加之他的丹药,更是延命凝神之奇丹。
二人虽然伤重,生机几绝,双管齐下,还是捡回了两条性命。
他查看了两人,点点头,道:“你们已无大碍了,现在血气耗散太重,好好补一补,便成了。”
“黛……黛儿……”微弱的声音传来,桑德鑫竭尽全力,轻声呼唤。
“爷……爷……”娇俏少女出干涩的声音,转头望他。
两人见彼此仍在,大是放心,不再说话,只是静静休息,感觉到身体渐渐变暖,仿佛被浸在温水中。
这是金斗地丹药挥药力,渐渐地,二人精神越来越健旺,恢复如初一般。
金斗看了看两人,来到桑德鑫身前,自怀里掏出一只瓷瓶,约有巴掌来大。
“我要取出你的剑。”他说道。
说罢,不等桑德鑫回答,手搭到他胸口,左手一动,长剑已经出来,桑德鑫出一声闷哼。
金斗右手一紧抵在膻中处,手扔了长剑,拿起瓷瓶,塞子自动跳起来,流出一些粘糊糊地白膏。
白膏滴到伤口上,越来越多,将伤口封住。
长剑拔出,鲜血仿佛被无形力量束缚住,没有喷涌而出,白膏滴下,一会儿之后,伤口被封住。
桑德鑫怔怔看着,满脸惊讶,觉得不可思议。
金斗依法施为,将那娇俏少女身上插的剑也拔了去,手法干净利落,滴血未出。
随后,二人很快睡了过去,身体已经被金斗挪到一堆干草上,柔软舒适。
金斗坐在一旁打坐,松林中恢复了宁静。
三个时辰过后,爷孙二人醒来,彼此对视一眼,大是吃惊,看神情,根本不像是重伤过。
二人不由看向金斗。
金斗一身青衫,长剑放在身侧,盘趺而坐,微阖双眼,一动不动,双手在腹下结印。
似是感觉到二人的目光,金斗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二人,点头道:“你们感觉可好?”
桑德鑫抱拳,慨然道:“少侠救命之恩,小老儿实在无以为报!”
金斗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可惜,你们命虽保住了,却保不住武功。”
“什么?!”娇俏少女失声惊道,脸色难看。
桑德鑫转头瞪她一眼,皱眉道:“黛儿,能保得一命,已该知足了!”
娇俏少女叫道:“爷爷,没了武功,还不如死了!”
两人说话精气神十足,不像重伤垂危之人,金斗丹药的药力之强横,可见一般。
桑德鑫转头不理孙女,望向金斗,想了想,道:“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金斗。”金斗道。
桑德鑫迟一下,最终咬牙道:“金少侠,老夫厚颜,还有一事相求!”
“请说。”金斗点头。
桑德鑫道:“我想请少侠参加敝派掌门争夺!”
“你说的是逍遥门地掌门争夺罢?”金斗一怔,随即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忙,我怕帮不上。”
桑德鑫一翻身,跪倒在的:“老夫武功已失,再难争夺,如今我逍遥门群龙无,若大基业。便要毁在不肖弟子手上,老夫便是死了,也无颜见列代祖师。”
金斗眉头一皱,沉如水,一言不发。
桑德鑫苦口婆心,诉出了出任掌门的种种好处,又说逍遥门如何需要一位英明的掌门。
说了一大堆,却见金斗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半分动心之像。
桑德鑫想了想,一咬牙,忽然跪倒在的,磕起头来。额头与草地,砰砰作响,仅下功夫,桑德鑫额头红成一片。
金斗阖眼,似是入定,对他的磕头恳求毫不为动。
他只要闭关一段时间,必能修为大进。况且,凡俗之事,在他眼中,也是阻他修行的魔碍,须不动心。
桑黛儿,即桑德鑫之孙女,咬着贝齿,凤眼怒睁,死看着金斗,嗔怒盈沸,恨不的大声斥责,他竟心如铁石。
她咬着牙,忽然上前,跪在桑德鑫,跟着他一块儿磕头。
金斗摇头,缓缓道:“你们莫做无用功夫了,我身有要事,不能耽搁。”
桑德鑫抬头,恳切的看着他:“金少侠慈悲,救我逍遥门。”
金斗蹙着眉头,声道:“你怎知我武功如何?况且,我也并非逍遥门的人……不觉此事唐透顶?”
桑德鑫苦笑一下:“老夫武功不济,眼睛却不瞎,少侠武功高深,岂能看不出来?……做我逍遥门掌门,再好不过。”
他看到金斗救人,拔掉他身上长剑时,金斗以气控血,令其密闭,其功力之深,他大感震惊。
听说自己武功全失他心灰如死心之下,灵光忽然闪现,看到了希望。若是这金少侠能入掌逍遥门,那逍遥门可就有救了,……不会被人上门灭了。
如今,他已明白,纵使自己成为逍遥门掌门,仍对付不了那赤血府。
逍遥门中,自己功最高,半途中仍被赤血府所伏击重伤,即使接任掌门,逍遥门怕是也终被赤血府所灭。
想到此,他心中决绝。
“锵”他忽然抽出旁边长剑反手一横,搁在颈前,望着金斗,沉声道:“金少侠,小老儿冒犯了,……若你不答应,我便自刎于你跟前。”
金斗眉头一挑,眼中精芒闪了右臂抬起,前一招手。
剑光一闪,桑德鑫长剑脱手,出现在金斗手上。
桑德鑫怔怔望着他,眼中惊喜更甚,如此神功,是逍遥剑派掌门最好人选。
“少侠能阻我一时,岂能阻我一世?”桑德鑫决然道。
金斗忽然笑了起,摇头道:“你这老丈人,我救人倒救出麻烦来了。”
“先生慈悲,请救我们逍遥门吧。”旁边的桑黛儿轻声恳求,头抵草地,恳切说道。
金斗摇摇头,站起身,负手踱步,微微沉吟,脸上神情若有所思,目光闪动不停。
这逍遥门与赤血府是仇敌,而他此来的目的正是找赤血府报仇,若能有逍遥门相助,自然相得益彰。
再者,他还欠逍遥门一份人情,如今又是逍遥门的人苦苦有求与他,却不能放任不理,……这一饮一啄皆是因果呀!
桑德鑫与桑黛儿紧盯着他,忡忡不安。
桑黛儿忽然省悟,望了一眼爷爷,露出敬佩之色,爷爷的念头,比起自己来,开阔多,竟能想到这个主意。
片刻过后,金斗无奈叹息一声,道:“好罢,既如此,我就去看看吧。”
“少侠大恩,小老儿感激不尽。”桑德鑫重重磕一个头,满脸兴奋,慨然而道。
金斗摇头叹息一声,道:“真是个大麻烦,我哪有心思管这些事情。”
“辛苦少侠。”桑德鑫呵呵笑道,喜笑颜开。
金斗摆摆手:“你们也起来吧,别跪着了,身子骨还没好利落,需小心修养。”
“多谢少侠关心。”桑德鑫眯眯道,站了起来,桑黛儿也跟着站起来。
金斗踱了两步,停下来,沉吟着道:“你们逍遥门的武功,你需详细教我,还有派内人物,其中纠葛,也需的好好讲给我听一听。”
桑德鑫忙不迭点头:“这是自然。”
他心中暗喜,看来自己找对人了,行事稳重,缜密,定会是一位英明的掌门。
金斗看了二人一眼,桑德鑫喜笑颜开,打心里喜,桑黛儿却有几分勉强之色。
他心下明白,桑德鑫对逍遥门感情极深,为其奉献,毫无私心,其孙桑黛儿却难做到这般无私,心底里,未尝没有权利之欲。
可武功已废,想必心中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