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祥符四年春,东越大将江晨,于东越亡国十二年后战死在相州城外山神庙。是日,相州城全城百姓听得西城亡魂恸哭。有一白衣僧人盘坐与城头之上,颂往生咒,霎时间乌云遍布,天雷滚滚,随后大雨天降,昔日焦木生新芽,昔日枯井涌湖水。相州西城灰尘洗净,白衣僧人亦是不见影踪,城头之上只留下僧人盘坐后的,臀印。相州贾人出资铸纯铜无面佛像,置于臀印之上,每日参拜。
杨亦寒几人在山神庙外将江晨葬了,莫名将那张生根面皮公公整整的贴在江晨脸上,虽然有些破损,但总归还能看出是鲁达的模样。
杨亦寒从山神庙中搬来了个木板,立在坟前,莫名找杨亦寒要了钢刀,刻了“父鲁达之墓”。
黑衣老者站在墓前,填了捧土,让手下搬了块木板,又找杨亦寒要了钢刀,刻了“师侄江晨之墓”,埋在了莫名写的墓碑下面。
老者的下属来到老者身边,对老者说:
“大人,我们是否应该将贼子的头颅……”
老者瞥了那人一眼,说道:
“贼首江晨已然伏诛,临死前舍命一击,吾等怕江晨死前造成不必要的死伤,退出山神庙,贼子江晨于死前在山神庙自焚,诸位可否作证?”
几名黑衣人低头道:
“我等如大人所见一样,未有不同。”
老者从一名黑衣人怀中掏出了个火折子,点燃了山神庙,看着火光说道:
“如是甚好。”
莫名领着杨亦寒和赵陌路回了家,黑衣老者遣散了下属,让他们复命,也跟着三人漫步行走。
一路上,莫名一直都在自言自语:
“我五岁那年,闹着要练武报仇,他给我削了根白桦木棒,让我天天冲着他戳,说是以后戳江晨也要这样戳。结果今天发现没用上啊。”
“记得有一次我一棍子打在他老二上,他气得脱了鞋子追着我打,当时小四坐在门槛上,看着我们,眼睛笑成了月牙,可好看了。”
“你们说我和小四以后的孩子大名叫啥啊,天底下哪有姓猫的啊,他走前也没给我个姓,难不成我一个叫鲁莫名,一个叫鲁小四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今天得带小四去他坟头上祭拜一下啊。”
“他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还挺有水平的,什么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的,还挺像个大侠的。”
……
一路上几人跟在莫名后面,走的很慢,莫名说什么几人也只是听着,没有搭话,莫名跟鲁达有点像,一说话就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的,还总说些有的没的,家长里短。比如趁小四睡着了偷偷亲她脸被鲁达看见,比如他偷吃鲁达打把式卖的药鼻血流了一夜也被鲁达絮叨了一夜……
听得杨亦寒想哭。
绕过湖,距离草屋只有半里地左右,莫名看着尾随在身后的三人,眼泪还是没有忍住,说道:
“我怎么跟小四说啊……”
……
一行人到了茅草屋,莫名哭着跟小四说自己被江晨拐走,鲁达为了救他死在了山神庙,江晨被随后赶到的吴钩谍子杀死。将杨亦寒三人安顿在草屋,两人去城中买了纸钱,去坟前祭拜鲁达。
两人走后,黑衣老者看着两个少年,说道:
“杨亦寒,杨瀚之子,汝父殉国,当的段江一拜。”
说罢,自称段江的老者便是向杨亦寒长鞠一躬。
杨亦寒自是不敢托大,行了个晚辈礼,说道:
“家父为国死战,虽是杨家荣光,但亦寒怎敢代父受礼,前辈折煞晚辈了。”
段江向杨亦寒点了点头又对赵陌路说道:
“武当赵真人身体可好?”
赵陌路手抚桃木剑欠了欠身子,说道:
“掌教身体一向硬朗,有劳前辈挂念,陌路返教之时必向掌教师伯转达前辈好意。”
段江笑着说道:
“你二人今日协助朝廷捉拿东越叛逆,理当有所赏赐,你二人有何需求,尽可提出。”
杨亦寒还未做声,赵陌路便抢先一步说道:
“请问江晨赏金几多?”
段江脸上的笑意突然一顿,脸角抽了一下,说道:
“你师傅可是赵无极?”
赵陌路闻言笑意渐浓,说道:
“乃是家父,既然段前辈与家父是故交,凡事都好商量。”
杨亦寒听到赵陌路开口,便知赵陌路张嘴必没啥好事,刚想说话,赵陌路飘来一句话噎住了杨亦寒。
“你的一吊钱待会另算,除了此次我应得的一吊钱,还有我衣服破口的损失费,等会再跟你另算。”
黑衣老者捋了捋胡子说道:
“今日二位少侠协助我等办事,确实有功于朝廷,只是江晨最后是莫名亲手杀死,加之我吴钩也折了十名小宗师境界高手,抚恤金和给莫名的赏钱自然不会少。二位少侠协助功劳朝廷不会忘记,若是他日相州城,不,举国评选十大杰出青年,我吴钩必然倾力协助二位少侠登上此等殊荣!”
“不不不,我二人才疏学浅,担不起此等殊荣,前辈用些银两打发了我二人便是。”
“少侠过谦了,你二人一个是大侠之后,一个是武当仙人,身世背景能力作为都能称得上是年轻一辈翘楚,这种荣誉舍二位其谁?”
“前辈赞誉,晚辈自是不敢当,打发些银两便是。”
杨亦寒:
“……”
一老一少两人“温馨”的谦让了一炷香的功夫,段江终于是忍不住,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撸起袖子对赵陌路说道:
“你他娘的跟那个老东西一样混蛋,告诉你小子,吴钩今年拨的银两早就超支了,要钱没有,要命你跟老子过过招!”
赵陌路拉起杨亦寒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子,说道:
“前辈,凡事好说,凡事好说,不如你开个条子,封我二人为官府的在外教头,以后抓个山贼什么的领赏也方便不是。”
段江叹了口气说道:
“开吧开吧,跟你爹一个球样,当年老东西喝了酒骗我开了条子,结果三个州的刺史上朝的时候说预算不够。老东西带着二十多个武当弟子,上到剿匪除谍,下到捉拿采花毛贼,什么悬赏都接啊。从刺史到知县少了一层油水,老子被一帮人戳着脊梁骨骂了三年。所幸现在不是刚建国的时候世道混乱,我今日开你个条子也就是些小案子,应该无事。”
段江抬头看了赵陌路一眼,又问道:
“老东西现在人呢。”
赵陌路摘了佩剑,抱剑行礼道:
“家父去北合取东西去了。”
段江闻言一愣,说道:
“那赏金和酒我给他留好,他日希望他能来我这领。”
段江看了眼北方,又说道:
“老东西,好生潇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