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最守不住秘密的地方,恐怕就是幽深的宫廷了。
里面但凡发生了什么事,不出半日就能传的满城皆知。
这不,梁小公爷母子二人上午遇刺,下午就有狠心大伯娘谋害弟妹亲侄的传闻。
王春来了,没多话,直接开口道:“陛下口谕,宣王妃勤政殿觐见”
“臣妾遵旨”
蒋嬷嬷送走了王春,吕心萍忧心忡忡的看向父亲。
“莫慌,为父与你一同前去,一会儿见了陛下,你只管有一说一,旁的话勿要多言。”
“可陛下会信吗”吕心萍还是有些担忧。
“陛下乃我雍州雄主,一代明君,岂是其他七洲那些只知饮酒作乐的昏王可比,陛下始一登极,次年便将我等称谓,由大王改成陛下,可见其志之大,昭然若揭呀。”
吕愚简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朝服,叹息道:“我们做人臣的,最希望的,就是遇见一位能够施展毕生抱负的明君雄主,可最不希望的,也是遇见一位雄主明君。”
“这是为何”吕心萍不解问道。
“因为明君雄主的心......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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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内,王春伏在钟济鼎耳边小声的说着话。
公孙海棠抱着小小的钟朗靠坐在偏殿旁的小榻上,任由须发皆白的老御医为他把脉摸骨。
片刻后,老御医净手离开。
没多时,身高体阔的雍王钟济鼎沉着眉,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原本闹腾的钟朗此可也安安静静的躲在母亲的身后,露出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飘。
“大兄”公孙海棠起身施礼。
“你怎么样”钟济鼎示意王春将她扶起。
“些许小伤,修养两日便可,只是不知朗儿如何....”公孙海棠担忧的问道。
先前御医看完后,一言不发就出去了,公孙海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情况。
钟济鼎一言不发,一对虎目在钟朗身上细细的扫着。
钟朗看着往日里一见自己就笑的大伯父,此刻却是挺着一张不苟言笑的冷脸,不由有些心生畏惧的往后缩了缩。
钟济鼎就这么冷冷的盯着钟朗,与他对视着,小心翼翼的往他身上一点一点的释放着君威。
钟济鼎眼看着自己侄儿的嘴角慢慢的弯起,缓缓抖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但随着而来的,便是从钟朗体内自溢而出的灼灼剑气。
钟济鼎嘴角一咧,一把将钟朗举过头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先祖保佑,先祖保佑啊,哈哈哈~剑魂天成,剑意护体,这是....这是剑仙之资啊。”
钟朗被这一下弄得有些懵,好半天后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娃娃的哭声,大汉的笑声,一时掺杂在了一起,让往日里安静肃穆的勤政殿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笑过后,钟济鼎将钟朗抱在了怀里,欢喜的捏了捏他嫩嫩的小脸蛋,挤眉弄眼的逗弄了起来。
“这小子无碍,有剑魂护体,李福那点邪气根本伤不了他,现在只是身子骨还小有些受了寒气罢了,稍后我让王春送些补药过去,你记得给他按时服用。”钟济鼎逗弄了一会钟朗后,便将他放回了小榻之上。
“谢大兄”公孙海棠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笑容。
钟济鼎一声叹息:“让你母子受惊啦,这次的事是寡人马虎了,以至于让你母子二人差点死于歹人之手,要不是王春这老东西到的及时,怕就险些酿成大错呀......我与你夫君一母同胞,小朗体内留的也是与我同样的血脉,他也便是我的儿子。
弟妹放心,寡人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这次的事决不会草草收场,李福已被我收监审问,无论查到谁与此事有关,不管他品级多高,只要身涉其案,便是王妃,我也一律斩之。”
公孙海棠也出身宫廷,自然知道雍王是在活稀泥。
她虽然心中有气,但也只得施礼谢恩:“海棠替夫君多谢大兄。”
“嗯,王春,调一队玄甲殿卫护送国公夫人回府。”钟济鼎道。
“我也要回去,我也要回去”钟朗一下子蹦到地上,光着小脚丫冲进自己母亲怀里。
“好,好,好,你也回,你也回,臭小子,你就这么不待见你大伯我吗”钟济鼎没好气的瞪了钟朗一眼,钟朗咯咯笑着回了他个鬼脸。
一应出行的准备很快就安排好了,王春领着殿卫将一辆四架的马车护在当中,小心翼翼的往城南而去。
钟济鼎刚要翻阅奏折,就听门外禀报说是王妃与国丈到了。
“宣”钟济鼎放下折子,鼻子里重重的喷出一口热气。
“臣妾拜见陛下”
“臣吕愚简,拜见陛下”
钟济鼎一抬手:“国丈请起,来人,给国丈赐坐”
小内侍很快端来软櫈,吕愚简虚虚的坐了半个屁股,后背挺得笔直,一点都不像个知天命的老人。
“国丈近来气色不错啊,怎么,吃仙丹了?”钟济鼎观察着吕愚简的气色,笑问道。
吕愚简拱拱手,笑道:“陛下慧眼如炬,臣半月前得了一卷长寿经,问过国相后才知,原来这是孤山书院的书。”
“喔,哈哈哈~若此经为真,那还真是国丈的福缘啊,若日后研出个道道,可一定要说与寡人听啊。”
“托陛下洪福,臣定当尽心。”
两人一老一少,一翁一婿聊得开心,却全然忘了下方还跪着一个雍王妃。
吕心萍心里委屈,但此时此刻,对于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只是跪着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两人约摸聊了一炷香的功夫,王春回来复命,看了钟济鼎的眼色,当即将殿内众人驱赶了出去。
等人一走,大殿里顿时清静了下来。
钟济鼎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吓了吕心萍一个哆嗦。
钟济鼎托起吕心萍的下巴,与她对视着,冷冷的问道:“寡人说过,不许任何人靠近世子殿,为何你阁里的李福会跑到那去......还行谋刺之事。”
钟济鼎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吕心萍的眼睛,却不似先前对钟朗那般小心翼翼,而是毫无保留的将自身的君威压在吕心萍的心上。
“臣妾冤枉,李福的事,臣妾全然不知啊,陛下,咱们夫妻多年,臣妾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呀”吕心萍抽泣道。
“眼泪可掩饰不了罪行”
“真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愿意以性命做担保”
钟济鼎没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钟济鼎松开手,任由吕心萍瘫软倒地。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看在你打理后宫这些人尽心尽力的份上,这次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但若还有下次.........别怪寡人收拾你。”
吕心萍看着父亲下压的手,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含泪顿首道:“臣妾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