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是个非常严肃的场合,容不得半点怠慢。但对于钟朗这个刚满五岁的奶娃娃来说,就实在是有些难受。
国相薛延年早年出自荆州孤山书院,文采斐然,此次受邀为王族家祭写了祭词,再经专人之口抑扬顿挫的颂出,听的一众男女老少是触目伤怀,哀思如潮。
感念完先祖,就轮到众人行三跪九拜大礼。
钟朗跪在高大的雍王与王妃中间,一会看看身前高高的先祖画像,一会又抠抠身下的蒲团。
雍王妃瞪了他一眼,却见这小子居然凡对着自己翻白眼,探手一把攥住了钟朗身下的蒲团,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钟朗被自己大伯娘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想逃离,王妃半个身子就将他笼罩了进去,众人也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王妃在教他行礼。
双手被自己这整日里冷冰冰的大伯娘吕心萍抓着,钟朗就感觉自己是的两条胳膊是被两条毒蛇给缠上了。
“你放开我,我自己来”钟朗扭着身子挣脱道。
“别动,对先祖要恭敬,不然别怪我收拾你”雍王妃手上用力,冷声呵斥道。
钟朗回头对上王妃冷冽的眼神,吓得身子一抖,低下头没再敢说话。
钟济鼎闻声侧头看了过来,不满的哼了一声。
吕心萍身子一颤,但还是咬牙死死按住钟朗不肯放手。
大祭过后就是大宴。
待众人回到侧殿落座,王春便开始指挥内侍们上酒上菜,钟氏子弟们碍于先祖在侧,也没敢过多放肆,只是互相之间小声交谈着一些最近的趣事以及一些朝堂上的要闻。
自前朝天下大乱,时任太子太保的轩辕弘家汇集八位志同道合的之士,一举推翻旧朝,创立乾康朝,就在众人以为轩辕帝会大展身手的时候,他却做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那就是——天下九分,他将自己的江山分成九份,给了自己昔日的八位好友,允许他们建府开衙,各自称王,听调不听宣。
于是造就了如今九洲天下,除了帝都扬州外,其他八州分别是:
冀州袁家、豫州公孙家、徐州刘家、兖州张家、青州丁家、荆州吴家、梁州李家、雍州钟家
就在天下人猜测乱世又将开始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是,乾康朝居然一直承平了六百多年,国内直至今日都无半点战事,这不得不让人惊叹于轩辕弘的胆魄之大,胸襟之光,当真是奇才大略。
钟朗的母亲也就是梁国公夫人,名唤公孙海棠,是豫州王公孙杰次女,八年前由帝尊轩辕海做媒嫁入钟家,做了雍王胞弟梁国公钟济儒的正妻,三年后生了钟朗,为钟家诞下了第十七代唯一的男丁。
带着儿子回到他居住的宫殿中,抱着他坐在榻上,公孙海棠问道:“你大伯娘说你不愿意亲近她,能告诉娘是为什么吗”
钟朗听到母亲说到大伯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仰起小脸跟母亲对视片刻后,默默地举起自己的双手。
公孙海棠一愣,而后颤抖着轻轻卷起钟朗的衣袖,入眼的便是儿子两条嫩如藕般的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五根泛着淤青的指印。
“她怎么敢”
公孙海棠咬牙忍住怒火,抬手轻抚着儿子的小脸,眼中带着疼惜的问道:“疼吗”
钟朗见母亲眼中泛红,不想母亲难过,便一把抱住母亲,小脑袋在她怀里拱了拱,摇头笑道:“一点都不疼,只是我不喜欢大伯娘,她总是弄疼我,娘~,您能不能带我回家呀,我想您,也想爹爹了。”
公孙海棠深吸一口气,紧紧的搂住自己的骨肉,两行清泪控制不住的从她眼角流下。
她知道王妃不待见自己母子二人,但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她的儿子。
“好,娘带你回家,咱们这就走。”公孙海棠抱起钟朗就往殿外走去。
“请夫人留步”一个紫衣内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殿门口,拦住了公孙海棠,躬身道:“小公爷身系我雍州未来,夫人带着小公爷贸然离去,恐怕不太妥当吧。”
紫衣内侍话说的很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容任何人拒绝。
“你这狗奴当真好胆,小朗是我的孩子,我带我自己的孩子离开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不成,你个腌臜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连我的去路也敢拦,王春在哪,让他来见我”
紫衣内侍被骂的眼皮子抽搐一下,但还是忍了下来,只是说出的话却比之前更加的刻薄。
“还望夫人见谅,老祖宗这会儿正陪在王爷身边恐怕来不了了,奴婢奉命前来接班守护小公爷,所以不得不拦,毕竟....小公爷乃是王族唯一的继承者,这将来一旦成了雍州的少主,那也是要寄养到王妃名下的,到时候,这孩子可就不能叫您母亲了,而是叫您二婶,哈哈哈.......”
“你.....”公孙海棠一口郁气堵在胸腔内如同火烧。
她放下怀中的钟朗让他躲开,而后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寸长匕首,怒喝道:“狗奴受死”
紫衣内侍不屑的摇摇头,两根手指迅如闪电,一把夹住刺来的匕首,另一掌隔空拍出,猛然爆发出一股气劲,将公孙海棠打回了大殿之内。
砰.......
公孙海棠跌倒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娘”钟朗哭着扑在母亲身前,“娘,你怎么样了”
“朗儿别怕,娘没事,他不敢伤我”公孙海棠艰难的支撑起身子,抹掉儿子的眼泪,柔声劝慰道。
当啷~
紫衣内侍丢掉指间的匕首,嗤笑道:“难不成夫人就这点手段,啧啧,堂堂豫王嫡女,也不过如此”
“我不许你欺负我娘”钟朗赤红着双眼,埋头就顶在紫衣内侍身上,却被紫衣内侍一把捏住天灵盖,动弹不得。
紫衣内侍俯下身凑到钟朗耳边冷冷的说道:“小杂种,要不是上头有令不能动你,我现在就想掐死你。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凭什么你生来就能拥有一切,而我们却要在这世上苦苦挣扎,忍受这世间强压给我们的一切痛苦。”
说着,一丝紫黑的气息从紫衣内侍的嘴里悄悄飘入钟朗的耳中。
这一缕气息毫无保留的撞进钟朗稚嫩的神识之中,震的他两眼翻白,浑身颤抖。
紫衣内侍呵呵笑着抬起身,一把将他拨到了一旁,理理袖子,紫衣内侍环视整个大殿,深深的吸了口气,赞叹道:“多么令人向往的气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