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漠北的平原上,狼嚎鬼哭,一堆篝火与明月相照。
四周都是土堆,能阻挡大部分风灌进来,加上这对篝火,漠北的夜在这三个人周边变得不是那么寒冷。
吴钩身上只有一件单衣,不像吴清远和李清栏每人身上披着一件裘。
怕冷的吴钩只能离篝火近一点。
“天地元气的运用,起于运用之人的心念不假,然而天地元气乃是万物之本,是为一。一可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其中变化无穷。修士的术法,实则是对天地元气生的变化加以运用,这种变化得其一,便得大道。”
吴清远拉了拉身上的裘衣,想要把全身上下都盖个严实。
“所以,你杀人,也可以杀出一条大道来。只是看你怎么杀,怎么运用天地元气去杀,这是现在该面临的难题。”
吴钩听得很仔细,深怕把吴清远说的重点给遗漏了。
“譬如你那天御剑杀人,也是你天地元气的变化运用。你直接和敌阵进行冲撞,也是你天地元气的变化运用。”
“你的能力如何,既要看你可动用的天地元气多少又要看你是否能让天地元气发挥出他们最大的能量。就像是这堆火,你要让他们烧的更大,烧的更旺。”
李清栏靠在包裹上面,让自己躺的舒服一些。自从吴钩被他们带出来之后,李清栏就带着吴清远乱走,然后用秘法把自己的行踪给掩盖住,等到了晚上,李清栏寻到一群土堆,就打算在土堆里面休息一晚。
吴钩也被吴清远唤醒,唤醒他的目的也不是给他讲经传道,是让他去把土堆旁边的已经倒塌的老土房拆了,从里面找一些柴火出来。
“好了,今天就讲这么多。我要睡觉了。”吴清远越讲越乏,明明刚天黑小半个时辰,哪有这么困?
“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吴钩把吴清远刚才说的所有话总结成了这一句。
“有所谓君子不器。所以修行者就是要将道与器融为一体,无所谓器也无所谓道,道就是器、器就是道。”
这是吴钩读百书之后的结果,不再是小小的聪明,而是聪慧。读书无用,在大唐盛传已久,唯一有用的只是读书能考秀才举人进士,考不上方是无用,以至于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了考不上,因为父母觉得他考不上。
吴钩自幼学文,这文不是无病呻吟之理,而是诸子先贤于万物之理的思辨,更通俗一些,书上实际上记载的多是前贤经验。
有这些经验,吴钩对于吴清远说的这些话,一点就通。
“聒噪。”
李清栏送给吴清远和吴钩这两个人一个词,她翻一个身,用裘衣遮住耳朵。
吴钩眼睛看着噼啪的篝火,坐的更近一些,木材终归是要全部化为灰烬,那时自己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驱寒了。
吴清远是个老头,境界高深,早就寒暑不侵,但他披着裘衣,是因为他老者。
李清栏,吴钩不敢招惹她。
“受着吧。”
吴钩安慰自己一下,用木材刨出火星,刨出一个人的大小,从旁边捧些沙土过来铺在上面,吴钩躺下去,还觉着暖和。
这个方法是老斥候告诉他的。说直接躺在漠北的戈壁上,会得寒病,运气差一点冷死都有可能。在黄土下铺一层木炭就能利用木炭的热力保证身子不会受凉。
“咔。”
正当吴钩躺下睡觉的时候,他耳朵里面传来了轻微的断裂声。
吴钩眉头一皱,瞬间警醒起来,他以前是一个猎人,对于夜间的声响很敏感,在军中训练之后更加敏锐。
吴钩缓缓撑起身子,就如同自己翻身一样,由面朝篝火转向面朝外,眼睛微闭。
吴钩隐隐约约看见在土墙外有几道人影,他利用天地元气的流动在脑中勾勒出附近的图像,那几个人的身影在自己脑中一览无余。
“五人一伍。”
吴钩看见他们这五个人有三人持刀,两人持弩,从吴清远的方向逐渐将自己包围。
之前吴钩去捡拾木柴时,就暗地里在底下铺了细木块,用黄土盖上,白天都不容易让人发现,更别说黑灯瞎火的晚上了。
这一伍最大的可能是漠北军的斥候军卒,吴钩对人员武器配置很清楚,漠北十八国里面没有一个国有弩箭,只有大唐才能配备制作技艺繁杂的弩箭。
吴钩伸手拿出五个石头,准备以石击人。当他捏成拳的时候,他忽然一想,用天地元气做拳掌,一句把外面的人给握住。
随着吴钩心念一动,四周的天地元气缓缓流动,随他手指驱用。
“合!”
吴钩念了一声,那五道人的身影被天地元气给撞了进来。
这一撞,让他们心中大骇。
“笃笃!”
两支弩箭射向已经站起来的吴钩。
吴钩迅速躲开。
“是我,我是刀子!”
剩下三人举刀砍向吴钩,吴钩及时出声,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三人借助火光看清了吴钩的脸。
“嘿,是刀子啊。”
三人当中年纪稍大的人,拦住了其他人,将刀入鞘,对着吴钩拱手称呼道:“斥候伍长张铮见过吴钩将军。”
“我等见过吴钩将军。”
其他人也收刀入鞘,对着吴钩行李。
李清栏抬起头来说道:“你们小声点!”
“我帮你把耳朵封住。”
打着呼噜的吴清远说话了,然后他翻了个身,面朝外。
漠北军的斥候对于吴钩丝毫不陌生,他曾经在漠北当过一年的斥候,而且凭借着吴钩每日修行的谈资,他都能成为漠北军无人不知的人物。
“将军,你这又是什么修行?”
张铮是个三十岁的汉子,一脸络腮胡,让他看上去颇有威严。他当了十三年的斥候了,功积校慰,是斥候队的校尉官长。当年吴钩就是在他的麾下当斥候。
张铮挥挥手,让跟着自己的四个士卒坐下来,让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会。
“没啥,大帅让我带着他们两位在漠北到处看看。”
吴钩指了指睡着的吴清远和李清栏。
张铮点头,吴钩是大帅的徒弟,他的话自然没有假。
“张哥,你这又是带新斥候啊?”
吴钩看向旁边四名士卒,他们四位样子很年轻,也没有漠北军卒通有皮肤干燥粗糙。一看就像是征召来的新兵。
“是啊,每天在大营里面训练步卒发闷,所以带着新挑选出来的斥候出来走走。前两天,斥候损失挺大,刘照将军大怒,不过也没办法,斥候得重新训练,我就借着机会出来了。”
“我告诉你们,这是我们漠北的军法官,别看他样子比你们老。告诉你们,他也就十九岁,而且还是修行者,还是大帅的徒弟。一个个眼睛都跟我放亮一些。”
这四个人不敢插话,只能点头称是,新兵蛋子,那里能和老兵油子比?
吴钩并没有和其他的士卒多说几句话,漠北军是一个很排外的军队,他们排斥异己,排斥无法融入漠北的人。
很显然这四个人,还不能融入漠北,比如他们四个眼睛总是往睡着的李清栏那里瞟。
“我剜了你们四个眼睛!”
李清栏说话了,语气冰冷,他对于吴钩打扰她睡觉已经较为愤怒,现在还有四双眼睛在偷偷摸摸的窥视他。
“看,看,看,没看过女的啊!”
吴钩暴起,将四个士卒给踢翻。
他可听出来了李清栏语气里面的杀意。
作为征战沙场十三年的张铮也能感觉到那个女子的杀意,抽起腰刀扇了他们四个一刀。
“老子怎么教你们的,不该看不看!小心丢了命!这是漠北,别他娘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坐下!”
张铮压着声音吼着他们四个,他们低着头,摸着被打的地方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
“将军,这什么来头啊?”
张铮凑到吴钩耳旁问道。
吴钩回道:“长安来的,大帅的老熟人。”
张铮了然。
“诶,你们今天晚上准备要往哪边去?”
吴钩,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即是李清栏不能出漠北,如果张铮要回漠北,刚好让他帮自己传个信。
“是这样,今天中午有一对斥候没有回来,他们走的方向是漠北西北面,按照时间,他们昨天晚上就该回到漠北的。可今天中午还没有回来,我问其他回来的斥候,都说没有看见他们,我想现在局势有些紧张,我担心出事,就带着他们往那边走。”
“局势紧张?”
“你不知道?就今天中午传来的消息,说是金帐王庭的太子下面被剪掉了,还说剪掉太子下面的人已经跑到了漠北,金帐王庭在北边屯兵了十万,其他各国也有屯兵的迹象。”
吴钩听完张铮所说的,眼神瞟见了李清栏,他现在明白了林子无为什么要拦着李清栏了。
“而且,据说金帐王庭已经有修士潜进了漠北,这次我怀疑那队斥候就是被那些人给杀了,要不然,其他斥候队不会不知道消失的那队斥候。”
“更可怕的是,如果他们穿上了那队斥候的衣服。”
吴钩说出这件棘手的事情最麻烦地方,敌军混入了我军。
“我和你们一起去。”
“好啊。你是修士能起到大作用!”
张铮听见吴钩说要和自己去,心里面大喜,有一个高手护在一侧,自己这一行人要安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