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宋朝花销太大,大家谁还有票,支援一下陈家父子啊……)-
当第一缕晨光照耀大地,一串清脆悦耳,穿透力极强的铁牌敲击声,回响在青神县城的巷陌里,一边还伴随洪亮的宣唱声:
“卯时已至,晨光熹微,白日晴明,江边有霾。早晚天凉,需备夹衣……”
陈恪被这声音唤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竟然是天气预报!这万恶的旧社会,也太太太人性化了吧。
陈希亮已经起来了,从外面打水进来,叫儿子们下地洗脸漱口,然后出去吃早点……
所谓‘民以食为天’,天一亮,人就要为肚子发愁了。
宋朝人极会享受,城镇居民很少开火。尤其是早餐,基本上都是由临近的早点铺供应,粥饭点心,荤素小吃,丰俭由人。除了早点外,还供应茶水和二陈汤。如果你再懒点儿,连洗面汤……也就是洗脸水,都可以给你提过来。大概这就是最早的‘笼袖骄民’了。
虽然肯定不如自己动手划算,但宋人很少算这个经济账。哪怕像陈希亮这样拖家带口的穷书生,也觉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当然,他们家初来乍到,还没跟饭馆定上点,所以只能出去吃。
听说早晨要出去吃,五郎六郎都欢欣雀跃,唯有三郎陈恪道:“那多费钱啊……”
“真懂事,不过日子不是从嘴里过出来的。”陈希亮摸摸他的头,笑道:“多少天没好生用一顿了,快走吧。”
简单梳洗之后,父子五人出了门。这时候,县城还算安静,那自五更就响起的油饼店、胡饼店的擀剂、翻拍声听着分外清晰,也让兄弟几个更饿了。
街面上,已经有赶生活的经纪行贩、送吃食的饭店伙计,推着车、挑着担穿梭巷陌。陈希亮找个挑着吃食担子的小二哥,问明了他家店面的方向,便带着儿子们,找到那家挑着个大大的‘食’字幌子的早点铺子。
这家早点铺开在临大街的吊脚楼下,这些大街上的吊脚楼,都是前店后院的,许多人租下来商住两用,甚至直接就是业主,利用位置优势开起了买卖。
店面不大,只有五张桌子,但看流水价提出来的食盒,便知道人家是以外卖为主的,当然也欢迎上门的食客。见有客人到,伙计笑容可掬的招呼道:“客官头次来用早点吧。本家有各色吃食、多样汤水!”
“有劳小二哥了。”陈希亮带着四个儿子入到里面,围着一副柏木桌凳坐下。这年月,管掌柜叫大哥,管伙计叫二哥……
“客官看着面生,像是头次来啊。”那小二端上免费的米粥,客气的打着招呼。
“昨日才搬到这里。”
“恭贺乔迁之喜了。”小二笑着抱拳,说着一指柜台后的一排竹牌子道:“本店最擅长做饼,不过后五样早晨欠奉。客官看要用些什么?”
陈家父子顺着他所指,便见每个牌子上都写着不同的饼,每样都明码标价……什么烧饼、汤饼、炊饼、环饼、糖饼、酥饼,足以七八样,也有不叫饼的,比如馒头、扁食、云吞……
陈恪调动三郎的记忆,才恍然大悟,原来在宋代,饼并非仅指经过烧烤加工而成的圆形食品。凡是用面粉做成的食品,都可叫饼。后世所说的饼,在这会儿叫‘烧饼’。汤饼就是面片汤;炊饼原叫蒸饼,为了避当今官家的讳,才改称‘炊饼’,其实就是笼中蒸成的馒头。至于这时候的馒头,其实是有馅的包子……
陈希亮点了五碗汤饼,一笼馒头,怕不够,还叫上了五个炊饼。谁知几乎眨眼之间,就不剩什么了……孩子们是饿极了、也馋极了,那叫个风卷残云,片甲不留!像陈恪,到这世上就没吃过正经东西,现在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五郎比他还饥渴,二郎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就连小六郎也使劲往嘴里塞,好像下顿没得吃似的。
“慢点吃,别噎着,再点就是了。”陈希亮心疼的鼻头发酸,赶紧叫点餐。最后又上了五笼馒头,三碗汤饼,十个炊饼,才将将填饱小子们的肚子。
“承蒙关照,五十二文,客官头一次来,掌柜的说了,给算五十文。”伙计笑容可掬的报账道。
“多谢多谢。”陈希亮一边掏钱一边肉痛,半个月房租没了……怪不得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呢,现在四个半大小子,岂不要吃死两个老子?
吃过饭,他叫二郎带着三个弟弟先回去:“我去县衙把契约办好,你们兄弟几个把家里收拾一下,不许淘气。”父子俩便在铺子门口分开,陈希亮去和邱老儿汇合,陈忱则领着弟弟们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已是朝阳高挂,街面上热闹多了。店铺卸下了排门,挂上了幌子,亮出了自家的商品……纸店中的金纸银纸被朝晖抹上光泽;幞头铺将摆满各色帽子的长桌搬到街上;绸布店把一匹匹新花布摆上柜台;陶瓷铺搬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陶罐瓷瓶;铁匠铺开始叮叮当当;成药铺里散发出三郎熟悉的香味……
除此各色各样的座商铺子外,还有挑着担、推着太平车,沿街叫卖的行商。有箍缚盘甑的、贩油的、织草鞋的、弄蛇货药的、磨镜的、鬻纸的、鬻香的、贩盐的、制通草花的、卖猪羊血羹的、卖花粉的、货姜的、贩锅饼饵蓼的……
强烈而生动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让三郎彻底呆住了。到了这个世界有些日子,但他总是有一种强烈的疏离感,直到这一刻,看到这生机勃勃的一幕,发现自己也在这一幕中,他终于感觉到,自己是在生活,生活在大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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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好好逛逛,无奈家里还有一堆活要干,兄弟几个只好离开大街,回到他们的小院。
一回去,兄弟几个便对着这处破落屋子发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没有不欠收拾的地方。实在不知该从何干起?
“人工贵么?”老爹不在,陈恪便不装小孩儿了。既然父兄都缺乏生活经验,自己得撑起这个家来。年龄是最大的障碍,但好在陈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反常。
“什么人工?”陈忱顿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年前祖屋翻新,大伯请的瓦匠,说是一天要一百文呢。”
“唉……”陈恪叹口气道:“一个月的房租啊。”
“呃……”陈忱忍不住翻白眼道:“是你砍价太狠了吧。”
“我们先打水洗地吧,祈祷最近莫下雨。”陈恪拍拍屁股起身,提着桶去天井里打水。
等把屋里屋外收拾差不多,陈希亮也回来了,他一手提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籼米菜蔬,还有两条巴掌长的小鱼,用柳条穿了挂在篓边。身后还有个短打扮的汉子,挑着两箩筐锅碗瓢盆、板凳菜板,手里还拎着把菜刀……看来一顿早饭就把他吃慌了,决定自己在家开火。
请那汉子将箩筐搬进东面的厨房,陈希亮便和他钱货两讫。那汉子道谢后,笑道:“官人是刚搬来的吧,我就住在前面条街。”
“原来是高邻,快请里面坐。”陈希亮已经将几张板凳撒进了北屋的正房,勉强可以纳客。
“今日不了,还有店面要照看。”那汉子笑道:“等官人安顿下来,我约齐了左邻右舍来道贺。”
“欢迎欢迎。”陈希亮拱手道。
送走了那汉子,陈希亮便挽起袖子,去厨房生火烧饭。曾赴京赶考的书生,山高路远,不是总能碰到客栈。除了那些带着书童、伙夫的富家子弟,都是要自己动手做饭的。
当然陈希亮的厨艺水平,说起来有些糟蹋‘厨艺’这俩字,也就仅限于把生的做成熟的。结果米饭糊了,炒菜苦了,就连做个汤,也跟刷锅水似的……
干了一上午活,孩子们又饿了。一桌子饭菜,不管好吃歹吃,几乎眨眼之间,全都亮了盘底。见他们把满满一桶米饭吃得干干净净,陈希亮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这本是准备两顿吃的米啊……
看来过不了两天,又要买米了,从没当过家的陈希亮,一阵阵的头疼。他本是准备过些日子,再出去讨债……讨债这项高难度工作,真是想一想就怵头。但今天交了房租,买了那些日用物事,便花去他一半的积蓄,现在看来,还是赶早不赶晚,明日就开始吧。
孩子们收拾了碗筷后,陈希亮便让他们坐好,语重心长道:“虽然家里现在比较困难,但光阴不等人,你们的学业落下了,一辈子也补不回来。”说完从书箱中取出三本书道:“三郎五郎六郎,你们已经荒废一春了,一时也不能再浪费了。从明天开始,你们便用心温书。”又转向二郎道:“为父这两天事多,二郎你且延两天回去,先替我看着弟弟们,不许他们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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