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歌】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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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升之时,晨光熹微,空明掩映。

  西域黄沙围剿中,小小的驿馆骤然冒出银芒,在一片灰黄色中尤为明显,浮光闪彩,晶荧连娟,扑人衣袂,皆成碧色。

  聂银烛被众侍卫守在其中,手上捏诀不断变化,面前土地中的仙根草已然在沐浴圣水中郁郁而生,这是从江南茶园里带来的仙根草,亦是聂银烛仙法的来源。

  “成了吗?”焦急等待着的侍卫中有一人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道。

  聂银烛不作回答,只运气周身,下沉银光于脚下的无垠黄沙中,虽面色神情毫无动容,凭空飞起的乱发已告知了众人她正不断努力着。

  白绛颇为专心地看着她严肃认真的面庞,不愿错过任何一丝神情的波动,他不明白聂银烛的仙法奥义,只是直觉判定这作法或多或少会损伤她的精气,因此任何的动摇和隐忍他都要收在眼底,以便及时拦住她的自伤举动。

  他专注地看着聂银烛,旗月公主愤恨地看着他。这个娇生惯养,即使去大宋国做质子也没有受到多少人情世故折磨的沙陀国王储公主,此时正被满脑的怒意与疑惑纠缠着。看着聂银烛源源不断向地面输送的银光,她不禁猜想这个横刀夺爱的女人是不是中原人所说的狐媚妖精,定是施了什么妖术,将她的伯朗蒙骗了过去,伯朗本该属于她。

  也必须属于她。

  谁人都不知道突如其来的人生变故和心上郎君的背叛已经让这个曾天真烂漫的公主心理扭曲,亦猜不到她这一刻做下了什么惊天骇人的决定。

  公主石化无医的期限所剩零星,聂银烛在昨夜答应了侍卫们用仙法渡他们行云赶路的请求后便休养了一整晚,用不多的圣水和最后一颗仙根草苗补给了仙法,在这日清晨叫醒众人准备出发。

  清晨是仙根草最为活跃的时刻,日光与空气刚刚好,如此便可免去她多费的力气。她让众人手牵手围着她成圆圈状,各人脚底都踩着她早已化好的时令符号,只待她将仙法注入土地,社稷神将会被动感知到此间时令交错变化,他们也就拥有了一日千里的能力。

  眼见最后一束银光汇入地下,聂银烛刚喊了一声“都抓紧了”,众人脚下的沙尘便开始自动翻涌,如海上波涛接连不断,汩汩未绝。

  耳边是呼啸的风,眼前是迅速变化的景致,虽然都是沙尘接着沙尘,突然的眩晕感却使好几个人摇摇欲坠,亟待松开手扶额支撑,连日来舟车劳顿调转法力的聂银烛更是天旋地转,但她知道此时若松手,不仅阵法要乱,她也会因此而反噬重伤。

  迷蒙间,聂银烛快速闭眼调理内息,周围侍卫干呕的声音阵阵传来,她刚要说什么便被白绛抢了先。

  “再不爽快也不能撒手!撒手就是死!”他厉声喝道,却是为了众人的安危性命。

  聂银烛于眩晕中会心一笑,白绛果然懂她。

  头昏眼花的不适之感大概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到一个侍卫大喊着“受不了了”撤开紧握他人的双手时,沙陀国王城气派恢弘的城门正好映入眼帘。

  “呕……”

  鬼门关前徘徊了许久,侍卫们终于得以摆脱,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传入耳中,聂银烛也想瘫在地上装死狗,膝盖刚刚一软预备与沙面接触,脑中一根弦遽然绷紧——她还要去拿旗月公主的第一滴眼泪呢。

  可这慢吞吞的旗月公主偏不踏进国门,冷若冰霜的脸上也看不见丁点眼泪花,她似乎并没有太大不适感,稍稍调整了以后便斜睨着快要摔倒的聂银烛,那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里写满了明目张胆的恨。

  旗月站在母国高墙之下,冷视着这个让她怒火猛燃的中原女子,连带着十二年里像金丝笼中囚鸟一般被大宋国的帝王庸臣们争相观看谈论的怨气亦在冥冥中激活,她恨大宋,恨自己的姐姐,恨这个中原女人。

  若不是他们,她不会流落异乡十二载,她不会化身石像深中诅咒,她不会失去她的爱人。

  眼下,一切仇恨都集中在唾手可得的中原女人身上,她此时用尽了力气虚弱不已,掐死她就如同捻死蝼蚁一样简单。

  虽未进城门,但身体不再沉重如灌泥浆的轻盈之感告诉她,她从这一场梦魇似的诅咒中解脱了,她重新回到了沙陀国神灵的庇佑中,她可以杀掉这个可恶的女人了。

  但是已经有帝王觉悟的小公主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她要像一个真正的统治者一样让他人为她卖命。

  旗月公主知道同行的侍卫必不会对聂银烛干戈相向,伯朗更是护她都来不及,于是她下发了第一条来自王族的命令,听令人便是高耸的城墙后面随时严阵以待的守城军。

  “吾乃旗月公主,身旁中原妖女意图祸害我沙陀国众,按律法即刻斩杀!”她高喊着,向天空举起了象征公主身份的令牌。

  沙陀国的守城军自古便是只认令牌不讲道理,命令一出腰牌一亮,弯弓拉满利箭在弦,齐刷刷瞄准了城墙之下气喘吁吁一脸困惑的聂银烛。

  “花擦?你们搞偷袭啊!”

  待聂银烛反应过来时,一支锋利的箭羽贴而而过,带下了划破肌肤表层的些微血丝和她的一缕乌发。

  她目光凌然,怒气在胸,心想幸好还留了一点仙力能抵抗这人间的箭雨,虽然只剩零散,却完全足够她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了。

  “小公主太调皮,你祖奶奶来教你怎么做人了!”

  翻开双手捏出仙诀,聂银烛预想把旗月公主打到跪地求饶泪流满面,这样她也好顺便把碎片拿了,却未料到正撑开仙障向旗月跨步呢,白绛这厮却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这傻子不是要来救我吧?

  聂银烛想起当日抵抗楼兰亡魂时白绛也是紧紧跟着她,便知道他又要来“英雄救美”了,于是急忙将仙障扩开包裹住他,正要骂他不知好歹不懂惜命时,却觉得白绛似有异样之处。

  他沉默不言眼眸低垂,躲闪的眼光分明在畏惧着什么,脚上的步伐却铿锵有力,径直向她一步步逼近,在她分心疑惑之时,将袖中早已藏好的匕首直直捅进了聂银烛的腹部。

  一瞬间,银光流彩的仙障支离破碎,箭雨亦停下,沙陀国帝都的城门前鸦雀无声,只有聂银烛的鲜血坠落之声清晰可闻。

  她惊恐地看着自己腹部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锋利的前端已没入她的身体中,彼岸花似的红攀上了她的眼睛,被撕扯的痛苦持续不断地贯穿全身,而最痛的却是肋上几寸搏动的心房。

  “为什么……”

  聂银烛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便眼前一黑沉入了无边的幽暗中。

  耳旁,久久盘旋的声音,一个娇纵蛮横充满大仇得报的快意,一个冷静自若如腊月寒冰。

  “伯朗,你做得太好了!我回王城便向父亲说要封你为我的夫君。”

  “谢公主抬爱,伯朗誓为公主安危庇护,在所不惜。”

  ……

  自嘲的笑凝固在嘴角,是她活得太久跟不上潮流了,现在都盛行背后一刀的戏码,亦是她记性不好全都忘却了,他在那风雅盛唐之时就骗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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