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夜。
母亲长跪不起,磕破了脑袋。
沈卓却自始至终,站在大门前,没有畏惧,没有惶恐,有的只是布满一整双瞳孔的森然杀意!
‘少卿,跪下来求求你父亲,让他回心转意,以后没母亲在,你在沈家要乖乖听话,好好做人,懂吗?’
‘我不跪!’
余光瞥过。
沈卓那天的记忆里,并未看到母亲因自己不听话从而满心失落的表情,她只是迅速站起身,用一种非常欣慰的眼神,静静看着自己。
他这辈子。
除了给母亲安葬的时候跪过,除了给十数万同袍埋骨的时候跪过,就再也没弯过自己的膝盖!
“有时间,给姑姑讲一讲,你从军打仗的经历?”
沈菀的话,将沈卓从回忆中打断,他抿起嘴,点头道,“好。”
北狼山血战。
灭国之战。
封王之战。
那要说起来,只怕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不过下午准备出门,唯有择日。
毕竟,他还要见见纳兰青苍。
临近傍晚。
天边的残阳。
犹如战场上燃烧的烈火。
偌大的杭城市,竟然在黄昏的衬托之下,多了一丝雅意,如诗如画。
沈卓盯着青空出神许久,待擦净十指,方才踱着缓慢的步伐,离开院落,程森的商务车,已经等候多时。
这个秋季,与少年阶段相比,并无太大改变。
唯一改变的,是市中心的梧桐树,终于长大,临近换季,两侧纷纷坠落的枯叶,将道路渲染得宛若国风画卷。
再往前二百米。
便是人尽皆知的名胜之地,西子湖。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沈卓呢喃自语,想起少年时代与纳兰素容走过的西子断桥。
断桥未断。
行人经久不衰。
听闻前朝时期,这里本住着一宗大户人家,姓段,于是这条桥,定名为段桥,段家修建的桥。
百年之后,段桥成为诸人口中的断桥,而那位白娘子与某书生的爱情故事,更成为千古佳话。
素容很喜欢这个故事。
凑巧,当初的沈卓书生意气何等之重,故此时不时的调侃道,沈官人,小娘子素容这厢有礼了。
沈卓除了翻白眼以示无奈,并未动怒。
他眼里的素容,自幼胆小畏怯,也仅有跟他在一起,方能卸下心里戒备,做着些于外人而言幼稚甚至可笑的事。
“停车。”
这趟出门,原本去见见纳兰素容的父亲,纳兰青苍。
途径西子湖,沈卓临时起意,还是决定过去走走逛逛,程森没有跟着。
风景依旧壮美。
微微拂过的秋风,吹起浪潮,等冬季降雪,满山白头的时候,西子湖方为人间一等一的仙境。
沈卓手提一瓶矿泉水,坐在长凳上,凝视着西子湖无边无际的潮流,翻滚涌动。
这个点,是人最少的阶段。
等晚间音乐喷泉开场,人流量又会达到一个新的巅峰。
约莫半小时过去,沈卓起身,准备离开,只是途径断桥边一间小画室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
等转过头注目,他就这么呆呆站在那儿,素来深邃,略带点冷漠情绪的瞳孔,泛起阵阵柔情。
有蓦然重逢的喜悦,有猝不及防的悸动,也有冥冥之中,似乎感应到上苍的刻意安排!
画室并不大。
三十出头的画室老板籍籍无名多年,此刻的他,正拢起双手,蹲在门口晒太阳。
悬于房梁上的画作逐次排开,有一家数口,有春日里的西子湖风景,还有那张挂在正中心位置的人物素描。
那是一位年轻女子,背对人流,坐在长凳前,单手托腮,侧着身姿,仿佛在思考又或者想念起什么放不下的人?
因为角度有限。
这张人物素描,并没有全脸,仅存的侧面,不深入观察,极难领悟出年轻女子,堪比倾国倾城的容颜。
沈卓之所以猝不及防,无外乎,这个女子,分明就是他的素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