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军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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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仅仅六天已将新生折腾的蔫了吧唧,白天累死累活,晚上同样不闲着,出去飙歌练嗓子,402舍四人,陈锋照旧逍遥,该干嘛干嘛,军训也好飙歌也好与他无关,不用担心体质差和五音不全,韩志文是那种哪怕唱歌烂到家也能自我陶醉对着众人吼的类型,泡遍北京练歌房KV的叶峥嵘不用提。 w-W-w.7-K-aNKan.c-o-m。

    四人中五音不全又特腼腆的赵沉浮每到晚上的飙歌环节提心吊胆,如坐针毡,他站军姿没这么痛苦,难熬,方阵间集体飙歌完了,教官按照名单点名,点了谁,谁来才艺表演,六天被点三次名的赵沉浮,次次脸红脖子粗,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唱什么、干什么,在众人讥笑和戏谑催促声中抬不起头。

    叶峥嵘为舍友叹息过,多次遭受类似的窘境,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小屁孩会在心底留下抹不去的阴影,当今大学生心灵异常的脆弱,因为挂科因为失恋跳楼或走极端的傻孩子比比皆是。

    晚七点半到九点半的集体活动结束,叶峥嵘叫了沉默不语的赵沉浮,散步聊天,其实担心赵沉浮想不开。

    西京大学气势磅礴的主教学楼前,十几组由地面射向空中的灯光照亮一百六十八米高的大楼,据说大楼前后十几组灯每年的电费是笔吓坏升斗小民的开销,台阶上叶峥嵘没情绪指责学校铺张浪费,而且觉得灯光渲染的效果不差,物有所值。

    他点燃一支烟,遥望远方一片星空。

    “我知道你叫我走一走的原因,放心,我没事。”赵沉浮轻笑,笑容糅合一丝苦涩,单薄后背靠住台阶边沿不锈钢栏杆,长出口气道:“这么多年,经历的事儿多了,习惯了,我爸妈九八年从同一个单位下岗,我爸在县一中门口修自行车,我妈托关系狠狠心送了两条红塔山才进了县政府宾馆打杂,那时我小学三年级,年龄小,不怎么在意面子,不觉得父母干的工作低贱,后来上高中,长大了,想法多了,开始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高一第一学期每天放学我绕过我爸在一中门口的修车摊,假装不认识他,因为我怕同学知道我有个靠修自行车养家的父亲,怕丢人,怕同学看不起我。”

    赵沉浮说着话有些哽咽,停下来沉默几秒平复心情,继续道:“我爸看出我怕什么,在校门口从不主动跟我打招呼,早上买了早点都是趁人不注意,悄悄塞给我,像做贼似的,直到有一天我爸喝醉,半夜偷偷跟我妈哭,说对不起我,对不起这个家,我一下子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被子蒙住头,流了一晚上眼泪,我们老家有句俗话,儿不嫌母丑,爸妈养我供我念书,这是一辈子还不清的恩情,我凭什么嫌弃怨恨他们,从那以后每天放学总和我爸聊几句,帮帮忙,最初同学的异样眼神确实让我抬不起头,时间长了也就没感觉了,高中三年难听的话伤人的表情,我听腻了瞧腻了,这两天的事不痛不痒的,算啥呀。”

    赵沉浮说到最后脸上洋溢无所谓的笑,又像自我安慰,穷人家的孩子一路走来,品尝的艰辛凄苦,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

    叶峥嵘轻轻点头,抽口烟,逆境使人成长,这说法不无道理,他凝视赵沉浮,笑道:“能想开最好,我高中时的老师说过,只要横下心努力奋斗,人生就像一杯加糖苦咖啡,苦楚淡去,甘甜和芳香会一并来,够你回味受用一生,苦心人天不负,我比较认同这话里的道理。”

    叶峥嵘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违心,作为高高在上俯瞰北京低层社会多年的大院子弟,他何尝不懂付出并不意味收获,世上的苦心人大多执拗认为老天负了他们,事实也大抵如此。

    赵沉浮嗯了声,道:“我没大富大贵的野心,咱学的能源动力专业是西大王牌专业,按照往年毕业生供不应求的情况,大学毕业顺顺利利进国企问题不大,华能、神华、国电、京能待遇都不差,够我在西京立足扎根,然后娶个让我爸妈心满意足的媳妇,人生基本圆满了。”

    叶峥嵘哑然失笑,抬手点了点憧憬美好未来的赵沉浮,沉吟着没有说话,他正儿八经的大院子弟,高瞻远瞩,野心不局限一城一地,但要求一个贫穷卑微十数年的穷孩子跟他有一样的野心,实在不切实际。

    不过他说赵沉浮有一天会名动大江南北,绝非安慰人的戏言。

    叶峥嵘陪赵沉浮聊,但没倾述他的故事,他的成长史有些惊世骇俗,起码普通人多半会这么想。

    熄灯前,两人回了宿舍,为接下来的训练准备。

    齐步走跑步走等学生们熟知的科目训起来难度不大,而当开始正步走的科目,可怜的孩子们又陷入新一轮折磨,踢腿摆臂绷脚尖,一个姿势教官有时要求保持几分钟十几分钟,已经到了这一步,人们唯有咬牙坚持。

    学了正步走的基本动作要领,便是一排一排练习走正步,谁错,谁挨罚,错一次做二十个一组的俯卧撑,后来教官干脆用连坐的惩罚手段,一人错,一排人受罚,结果赵沉浮出事了,不知是紧张亦或是身体协调性差,多次走错,害的一排同学受苦受累,不少人用眼神指责他,越是这样,他越紧张,教官无奈单独叫他出列,专门训练他一人。

    众目睽睽,无比紧张的赵沉浮竟然犯了走步最大的错误,走起了一顺步,迈左腿抬左胳膊,迈右腿抬右胳膊,周围哄然大笑,学生眼中的笑话对教官来说是一番心血的白费,教官哪能忍耐,有些情绪失控地箭步上去,甩手一耳光。

    啪!

    响声清脆,发笑的学生顿时噤若寒蝉,叶峥嵘皱眉,绷紧的脸慢慢舒缓,拳打脚踢的教育在部队不稀罕,恨铁不成钢嘛,他理解,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猪笨到你这程度,算头笨猪了,用脑子想想你平时怎么走路!”教官撂下句很伤人的话,转身走向原先发号施令的位置,赵沉浮缓慢抬头,瞅着教官背影,擦抹从嘴边甩出的口水,抿了抿嘴唇,微不足道的动作从另个角度看极像是冲着教官骂,恰好被一名在场内巡视教官训练情况的武警士官瞅见。

    十几米外,身强体壮的武警士官助跑,接着一个高抬腿把赵沉浮单薄身躯压倒,踏在地面,厉声质问:“你骂谁?你骂什么?大声点骂给我听听?”

    全场震惊。

    这一幕仿佛一枚炸弹落入死水,死气沉沉的体育场掀起波澜。

    倒地的赵沉浮仰脸,无辜无助眼神落在对方冷酷脸颊,仅仅几秒挪开,似乎准备选择再一次逆来顺受,周围七八个方阵的学生和教官望向这里,神情各异,还有几名教官干脆擅离岗位,大步跑来,同仇敌忾的样子如出一辙。

    “班长怎么啦?”

    “他骂小山。”年轻士官指着赵沉浮咬牙道,几个教官原本不善的眼神愈发充满敌意,任何团结群体都存在护短护犊的问题,部队同样不例外,气氛紧张,场外几名老师驻足不前,上面领导交代,只要不出大事,训练过程发生的事情完全由教官们掌握处理。

    “赔礼道歉,我当这事儿没发生,如果你硬到底,军训这一关你肯定过不了,别不信。”被教官们称为班长的青年怒道。

    “班长,骂我一句没什么,算了算了。”

    训练赵沉浮的教官出于扇一巴掌的愧疚想息事宁人,老班长瞪他一眼,坚决说不行。

    新生军训相当一门必须课,过不了,怎么拿学位证毕业证,怎么就业,顺顺利利读完大学是赵沉浮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他还想靠一纸文凭让父母过几天好日子,赔礼道歉算什么,若需跪地乞求,他照做不误。

    赵沉浮站起,张口要道歉,队列中,铿锵的声音传来“我同学没骂人,凭什么让他道歉?凭你能打还是凭你穿身军装?”

    响亮话语无异于推波助澜,抱着幸灾乐祸心态看热闹的学生以及教官全向同一方向望去,叶峥嵘跨步出列,从容走向冷眼逼视他的士官,本想不显山不露水度过军训这段日子,偏偏事与愿违。

    赵沉浮犯错受罚,他可以视若无睹,但他从未眼睁睁看朋友受委屈受侮辱,否则北京城不会有那么多怕他恨他的纨绔心甘情愿承认他重情重义。

    年轻士官笑了,笑的很不以为意:“想干嘛…..打抱不平你行嘛?”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叶峥嵘淡然道,没摆飞扬跋扈的京少POSS,没故作深沉,极其自然面对年轻士官,打抱不平搞那么复杂纯粹装逼,浪费感情。年轻教官冷笑点头,似乎赞赏叶峥嵘自找晦气的举动,他哪想得到,面前人是披着学生外衣的一头下山猛虎。

    赵沉浮无比感动,含泪眼眸悄悄使眼色,暗示唯一替他鸣不平的叶峥嵘别惹事,所有一切他独自摆平。

    叶峥嵘不去瞧赵沉浮,目光掠过年轻士官肩章上的一道粗杠,二级士官,入伍不超过八年的老兵,参军一两年的义务兵眼中,他是老班长,在混迹军旅十五年的叶峥嵘面前,他仍显稚嫩没资格当老字,叶峥嵘不温不火道:“恨铁不成钢,火头上,打人一两巴掌,没什么,大家理解,但冤枉人冤枉的这么理直气壮,未免让人觉得恃强凌弱,武警也好,AB类野战部队也罢,这身军装不是让你们穿出来耍横的,你以为你们是什么,?混子?”

    叶峥嵘教训教官,听到他话的学生集体愕然,大多数人认为叶峥嵘是吃饱了撑的,抱着看乐子的心态翘首张望,叶峥嵘环视队伍中那些幸灾乐祸的面孔,心中冷笑。

    “你教训我?”年轻士官气极发笑。

    “我绝对有资格教训你。”叶峥嵘毫不退让,针锋相对。

    一杠三星的指导员在不远处注视很久,当听叶峥嵘说有资格教训他带出来最好的兵,脸色瞬间沉下来,大步走入场中,对叶峥嵘道:“说的好,和我年轻那会儿一样轻狂,教训我的兵,行,我不护短,你教训了他,我直接打报告,军训这关你过了,不用继续参加,可我得把丑化说前头,反过来你被教训了,不但要挨罚,你们校领导还会给你处分。”

    叶峥嵘乐了,点着头,解腰带,拉开迷彩服拉锁,脱下上衣,连腰带一并扔脚边,被宽松迷彩服遮掩的雄健身躯赫然呈现众人眼底,迸发汹涌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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