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城外,负责现场指挥的张队接到上级命令,无奈只好让上百人原地待命,外边人通过娱乐城玻璃门可以清楚看到里边,张队不忿地瞥了眼不远处三个穿迷彩作训服的伟岸男人,绷着脸道:“这角度,特警狙击手一枪搞定。 。”
三人中带队的沉稳男人皱眉,对所在团体拥有无上荣誉感的他不温不火道:“他不想死,你们百十号人全冲进去也白搭,别认为我吹牛逼,我的人个个在丛林战凭一把匕首甚至赤手空拳消灭常规部队加强排的军中精英。”
张队想反驳,旁边女警悄悄拽他衣袖,意思是犯不着怄气,转业进入公安系统前当过几年侦察兵的他勉强笑了笑,瞧向气场十足的中年男人,好奇追问:“听你话,你们是特种部队的,哪支特种部队?”
“我们没有番号,没有名称。”
男人轻描淡写一句话使张队猛地一愣,心中波澜起伏,他或多或少知道点没有番号的部队意味什么。
共和国最精锐最神秘的武装力量!
张队哑口无言,先前的不满飘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
战友情……不是军人却在军营成长起来的叶峥嵘深知这份感情有多重,它能驱使一个人危急时刻替哥们挡枪子,无怨无悔,正因为这份情感作祟,叶峥嵘压根没想替七个被老战友射杀的人渣伸张正义。
“让大丫走前门,警察不会为难她,我也会照顾她,你从后门闪,尽量别跟老宋他们照面,警察武警拦不住你。”叶峥嵘说话间扔一支烟给刘冰,自己点燃一支,深吸两口,道:“七个渣滓爱死爱活,与我无关,你要搭上一条命,我这辈子替你叫屈,老冰…..你当我是兄弟,赶紧走。”
善与恶,叶峥嵘心里自有一杆衡量的秤,但他做不来大义灭亲的正人君子,十多年兄弟感情重于卫道士所谓的法理正义,哪怕放走已算杀人犯的刘冰,得背负遗臭万年的恶名,他仍会这么做。
从小没名留青史的野心,又何惧遗臭万年?
叶峥嵘默默吐一口烟雾,注视老冰,希望好兄弟听他的劝,一走了之。老虎营淬炼的铁汉洒然一笑,转头对妹妹道:“大丫,你先出去,哥和小叶聊几句,听哥的话,坚强点,人活一辈子只要坚强,没过不去的坎儿。”
刘梅犹豫片刻,重重点头,深知身子孱弱的自己再粘着哥哥,就是拖哥哥后腿,慢慢挪向大厅的门,推开门的瞬间回眸,哥哥正笑呵呵望着她,眼神满含关切和爱护,刘梅情不自禁喊:“哥,你也要好好的。”
刘冰微笑点头,而当刘梅转身出门,他眼角有些湿润,小声呢喃:“妹子,哥是罪人,哥辱没了共和人的荣誉,对不起穿了十几年的军装,已经没脸活下去。”
叶峥嵘心头猛颤,深知所谓的军人荣誉对一名眷恋军装眷恋军旅生涯的老兵多么重要,可以说重逾生命,失声道:“老冰……..”
“小叶甭劝了,我向来敢作敢当,踏入南京城,就想到结果。”刘冰摇头,粗犷面庞展露陌路英雄的豪迈笑意,点燃叶峥嵘给他的小熊猫香烟,叼嘴边,把空了弹夹那只手枪扔叶峥嵘脚边,然后轻轻抚摸还有子弹的枪,淡然道:“没死战场上,是我这辈子的遗憾,希望下辈子能做个堂堂正正的军人。”
叶峥嵘不知该怎么劝相处六年的兄弟,心酸难耐。
刘冰抽完一支烟,弹掉烟头,握枪的手缓缓抬起,枪口指向自己太阳穴,对叶峥嵘道:“与其背个杀人犯的罪名受军法处置,丢人现眼的挨枪子,或东躲西藏拖累兄弟们,让兄弟们为难,不如自己了断,小叶,我先走一步,大丫二丫交给你了。”
“老冰………”
叶峥嵘疾呼,可于事无补,刘冰毫不犹豫扣动扳机,枪声刺耳,雄健身躯向后倒下,大厅外,瞬间沉寂后爆发一声凄厉嚎啕。
“哥!哥!”
刘梅不顾一切冲进大厅,扑在哥哥身上,使劲摇晃尚存余热的身躯,疼她爱她的哥哥永远走了?她使劲儿摇头,哭喊:“哥,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你说带我去亚龙湾看海,你说要等零八年带我去看奥运开幕式…….”
叶峥嵘怔在原地,含泪眼眸凝视刘冰沧桑的脸,好兄弟嘴角残留一丝解脱笑意,死亦无悔,共和国最优秀军人中的一员为七个人渣赔上一条命,叶峥嵘闭眼摇头,悲叹一声。
刘梅悲伤过度导致晕厥,不省人事,赶来医护人员抱起她,迅速急救,同时,和叶峥嵘同来的三人以及十几名特警涌入大厅,环立刘冰遗体周围,带队的宋军痛惜的直咬牙,最终抬手,敬礼。
叶峥嵘也毫不犹豫敬礼,其它两人同样如此,他们心中,刘冰所作所为丝毫没有辱没多年来用血汗生命换来的荣耀,永远是共和国最优秀的军人。
“老冰,我一定照顾好大丫二丫,你安心去吧。”
叶峥嵘说完,大步离去,走入娱乐城左侧巷道的暗角里,瞪大双眼,一把一把擦抹眼泪,他不想让太多人目睹自己有失男儿本色的柔弱一面,然而失去兄弟仿佛六岁时失去母亲那么心痛,痛的几近无法呼吸。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宋军带人负责善后,并要求当地公安严格保密,做好各项保密措施,如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建国门事件”,刘冰的一切将永远在人间湮灭,他的荣耀他的事迹注定成为一小搓人才了解的传说。
……………………
南京博爱医院,单人病房设备齐全,对得起好多项国家赋予的殊荣,病床上,刘梅双目无神,呆望前方,虽然昨晚在药物作用下睡了十多个钟头,但面容依旧憔悴不堪,彻夜未眠的叶峥嵘站立床边。
“刘梅,你比我大,开学读大三,论岁数我得喊你声姐,大道理我不和你多讲,你都懂,你只想想这么不吃不喝对得起你哥走前的叮嘱?”叶峥嵘流露责备意味,老冰走了,他真不想刘梅再有三长两短。
刘梅沉默许久,慢腾腾扭过苍白憔悴的脸,对叶峥嵘道:“哥哥要火化,二丫不能不见哥哥最后一面,你去老家把读高中的二丫带来,我就安心了。”
“好,我按你说的办。”
叶峥嵘干脆答应,毫不拖泥带水,混迹军旅十几年,军人作风早融入他一言一行中。
三天后,叶峥嵘带着刘冰的小妹妹刘兰赶回南京,来博爱医院被医生告知刘梅前一天出院,医生劝不住,便由她去了。叶峥嵘匆忙带二丫离开医院,乘出租车直奔南京大学,刘梅暑假一般不回江西老家,留在学校,找几份家教工作,为哥哥减轻负担。
南大,国内为数不多的百年学府之一,鼓楼老校区古朴环境较之北大似乎也不逊色,百年的历史,百年的底蕴,二三流大学模仿不来,更不可能用一栋栋华丽建筑堆砌出这种人文气息,即使处于放假阶段,依然人来人往,展现南大独特的活力。
叶峥嵘和二丫进入南大,未来得及感受这片净土的魅力,打破夏日午后宁静的呼喊声回荡“有人要跳楼………..”
很多学生朝同一方向跑去,叶峥嵘心底泛起不祥预感,拉着二丫跟随骚动人群,快速穿过林荫道,一栋外墙斑驳的六层教学楼映入眼底,楼顶边缘,清瘦身影慢慢前倾,正是刘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