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海棠初着雨 10.美食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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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里蹲厨房,姚海棠对柴火灶实在有点儿不适应,每每渗出点儿烟她都得呛着。东朝也有石炭,偏偏是块状的每日里还是要重新再点火,照样是麻烦。

    其实木炭最好了,只是木炭做饭简直就是钱多了烧的慌,想想只能改灶,其实也简单,加个烟囱就得,烟就会顺着烟囱往上走。她一想,赶明儿找两个泥瓦匠来砌一砌就行了,只是她不知道上哪儿找。

    有道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刚想着这事儿齐家的厨子就来了,或许因为杜和的关系,是齐晏领着一块儿来的。齐晏来的时候姚海棠就蹲在屋檐下构思着烟囱的事儿,于是齐晏就得礼貌性地问一句:“姚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一见是齐晏,姚海棠就眼睛一亮,地主来了,有什么都能问了:“齐三公子,来得正好,我想问问你们府上有没有相熟的泥瓦匠,帮我请两个来,我想把灶改改。”

    听她说改灶,齐晏倒没什么,反而是那厨子看着挺感兴趣,齐晏道:“自然没问题,回头我让人安排好了领来就是。”

    这时杜和从屋里出来了,见齐晏来了站在那儿笑了笑算是示了礼了:“齐晏来了。”

    虽说被直呼姓名,但是齐晏不觉得半分失礼,毕竟隐约猜着了身份,所以他反倒是赶紧起来施了一礼:“杜公子安好。”

    “多礼了,坐吧。”这几天杜和在整理各类食单食录之类的书集、史料,并着还要查各类食器的画稿,所以也算是日夜不停歇了。

    “你眼睛不好少看点儿书,我也不急着用。”递了茶给杜和,姚海棠这几天也算开了眼,杜和不仅对各类书籍了如指掌,甚至很多书上没有的食器他也能画出来。

    其实对姚海棠来说,杜和最大的作用是嘴刁,给他随便弄点吃的他也不挑嘴,但是给他做好吃的,他能一张嘴就把食材、调料、火候的优缺点都说出来。

    但是姚海棠不知道,杜和最大的作用其实是镇宅,有了杜和在,有了杜和这明摆着的身份在,没人敢对她起什么不轨之心。试想若是一个小姑娘,有一双如厮妙手,身边又没有镇得住场面的人,肯定会有不少胆大包天的人会存着觊觎之心。

    而且东朝以铜器为主,因为东朝铜矿丰富,相对来说陶器和瓷器的工艺更糙一些,所以才有了司珍坊这样靠手艺吃饭的“御用器坊”。

    “不碍事,这几天已经渐渐好些了。”

    然后杜和就跟齐晏坐着清谈闲聊,而姚海棠则领着厨子进灶房里去,厨子当然就把改灶的事先问了,姚海棠就跟厨子比划。这厨子也是个心思很巧妙的人,听完了后还给姚海棠提了几个建议。

    然后姚海棠才开始教厨子做火锅,其实火锅这东西真挺简单的,她一教厨子就会了:“原来各种料都要先炒了再放汤里。”

    ……

    难道她没些料要先过油,香料不过油不出香气,汤底里的排骨不过会带点儿肉腥气,别人尝不尝得出来她不知道,反正杜和尝得出来:“对香料炒了气味才会发散出来,排骨炒了去味儿增香。至于羊肉,齐府应该有冰窖,羊肉放冰窖里冻上,等冻得软硬适中时拿出来就容易片成薄肉片子,而且冻过的羊肉腥膻味儿会少得多。”

    火锅做好了当然开吃,加之今天没太阳,是个阴风惨惨的天儿,吃火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蔬菜瓜果端上来,全是安丰刚才从后头菜地里摘来的,全是嫩生生的芽苗。

    齐晏本来没好意思打扰,但是在姚海棠来说,没道理饭菜都做好了,反而让人回家去吃的道理:“齐三公子,你看这满桌子的菜,我们三人是吃不完的,既然恰是饭点儿了,大家伙儿一块吃呗。”

    其实在东朝请客吃饭规矩最大,小户人家当然不讲究,齐家也不怎么讲究,但在齐晏那儿,到了杜和这份上就讲究了。吃饭得先有宴帖,没有宴帖也得有会帖,得提前知会了主人家才行,所以齐晏有点犹豫。

    末了还是杜和说:“海棠向来好客,尤其是她下了厨做了饭菜,最好有人来尝,子安坐着一块吃,不必拘礼。”

    看这情况还能怎么着,坐下吃呗,今儿这一尝味道就不一样了,那天的煮了好些遍,汤都见浑了,可今天是清汤鲜菜。素白的小盏盛着各式青菜,肉则用乌陶盘盛着,姚海棠兴致一来,做了一个辣的一个不辣的,正好配上这黑白的盛器、青红各色的菜肴摆成个太极图案。

    她也是无聊催的呗!

    “齐三公子请用饭,表哥请用饭……”

    “谢姚姑娘,今日的看来跟前日在家里吃到的不同,更透着新鲜清爽,香气也更干净一些。”齐晏夸完坐下,不说话了。

    杜和招呼了两声过后也不说话了,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吃饭。

    可憋坏了姚海棠,她捧着碗看着这二人,深觉得内心无比忧伤啊:“吃饭不让出声儿,这不是要命嘛!”

    世家大族的规矩——食不言,其实平时齐晏不来,姚海棠也叽叽喳喳地说话儿,杜和虽然吃得安静,但杜和的动作仪态和齐晏可不同,杜和是自然而然的,而齐晏看着就像是揣着几分拘谨小心。

    这样一来,连带着姚海棠都小心起来了,礼仪规矩她不是不懂,只是现代人骨子里就没这根,所以经常是扔一边儿不管的。今天一看齐晏,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出声儿了。

    “早知道还不如和安丰一块儿吃。”安丰和那厨子在灶房里吃,她羡慕了!

    好在吃饭也快,吃罢了喝了茶又坐了会儿,齐晏可能也受不了了,赶紧告辞。姚海棠对气场这东西顶多是欣赏,这丫头帝王将相的画像看多了,名人领导人的新闻画面也见多了,再大的气场都是浮云,可齐晏不浮云,找个辞儿就走了。

    而姚海棠则正想着做铜编钟,礼乐生香嘛,暂时是不会缺钱了,编钟想必也能找着冤大头来买,而且这铜编钟的可不是一般二般的物件,既是乐器又能当陈设,而且陈设出来极有气场。

    可是群众不干啊,那天她没事儿走在街上,穿过街道上时,某大婶儿问道:“姚姑娘,你什么时候还来卖铜器赠吃食啊?”

    她就摇头说:“这回不赠吃食了,这回赠乐谱。”

    没听明白,大婶默默地不说话了,接着就有个大叔问:“姚姑娘,你下回在哪儿摆摊儿啊,我买不起闻闻香气也是好的。”

    “不知道,下回摆摊就只能听了,不做食器了。”姚海棠起初是想做食器,可她不是怕沦落成为厨娘嘛。

    于是大叔也默默地不说话走远了,大叔问完大娘问,大娘问完大爷问,大爷问完了连带着小孩儿都来问……

    什么时候她都声名满云泾河了,谁来跟她解释解释。大家伙儿一个个来问她,开始她还会说两句,到后来就剩下木然的笑了。这充分说明不仅是男怕入错行,女也怕入错行啊。

    看她这一入吃货门,从此都被人认定是吃货了,可她想做艺术家啊艺术家!就算做不成也是名工艺大师,可为什么她的职业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被人定了型儿了!

    到最后连杜和都问她:“海棠,你下回打算做什么吃的?”

    闹得姚海棠想也没想先瞪了杜和一眼,然后说:“我不做食器了,这回做乐器。”

    听了她的话杜和倒是没说什么,倒是一边的安丰说:“乐器又不能吃,有个什么用,海棠姑娘还是食器最好了,做乐器万一卖不出去你不是亏本了。”

    呸呸呸……乌鸦嘴,姚海棠的内心现在无比阴暗,为什么人人都认定了她会继续做食器啊!揉着脸发了会儿呆,然后就有人来敲门,没多会儿安丰就回转来了,递给姚海棠一张帖子说:“海棠姑娘,是有人求食器来了。”

    什么呀,云泾河里哪儿来那么多好吃好瞎讲究的,接过帖子一看,姚海棠觉得自己更阴暗了,上面有这么一句话:“惊闻姚姑娘欲制乐器,在下甚为惊慌……”

    慌啥啊慌,她只是想先制个乐器,又不是不制食器了。这就像个演员,一开始演了三级片儿,以后演正经的大制作时人愣说怀念你演的三级片儿一样。姚海棠觉得这简直就是个污点,还抹不掉了。

    好吧,她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弄个铜火锅出来,还摆那么大排场,这叫什么呀,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海棠,你不制乐器了?”杜和见她没再提制编钟的事儿,就这么问了一句。

    于是姚海棠又瞪了他一眼说:“不是我不想制乐器,是没人期待,大家伙儿一听我要制乐器都‘甚为惊慌’。我只要是一出门,十个人得有七个跟我说制食器吧,千万别制乐器,我听着多闹心啊!”

    “嗯,那你还是制食器吧!”

    “等泥瓦匠来把灶改了再说吧,我可不想把自己薰成块儿腊肉!”姚海棠说完默默泪流满面,她有种预感,自个儿这辈子只怕会和厨娘这俩字纠缠不清!

    这叫什么,这就叫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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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姑娘问我,说你这本文的主题是什么,我答:美食美器美男。国人做菜讲究的是色香味意形养,可不管再色香味意形俱全的菜,都得有相匹配的美器来衬托,正所谓“玉盘珍馐值万钱”,少一样儿这万钱都得打折扣!

    当然美器不一定是指金碧辉煌的器,而有可能本身很质朴,但与美食相得益彰。之所以选择金光灿灿的铜点金火锅开头,那纯粹是因为——我爱吃火锅,这样金灿灿的开局比较有意思!

    我喜欢乡间粗陶的拙;也喜欢汝窑的青、景德镇的白;喜欢铜器的厚重朴实,自然也喜欢金器银器的光华流转。大笑捶桌,什么时候桌上摆满了赤足的金盘银碗,咱这辈子就圆满了!嗯,我果然是个俗人啊……

    某人画外音——八心八箭钻石餐具跳楼大甩卖,只要9块9,真的只要9块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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