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九头蛇这般情绪震荡，竟让他冲到了前头，差点撞到了无怨身上，无恨一脚过去，将他踹在树上，重重跌下。
无怨神色平静，五指捏拢，那白玉索子锁得更紧，这下便是九头蛇再激动一回，也不能动了。
而后凌虚说道：“此地西北方不远有个古泉县，九头鸟在那处作祟，我等偶然遇上，便去收服了她。九头鸟恨你入骨，将你所在之地告知我等，我等才会与你在此地相见。”
九尾蛇愣住：“鬼姬她……恨我入骨？为何！”
凌虚一笑道：“详情你自去问她罢，贫道便做个好人，让你夫妻相见就是。”
九尾蛇听他那般说了，只得忍气吞声，不再多话，心里却愈加期盼与鬼姬相见了。
几人驾云的驾云，张翼的张翼，各自御风而起，九尾蛇被白玉索子吊着，绳索的另一头正缠在无怨腕上，晃晃悠悠一齐朝古泉县而去。
还是县外那座山头，因着时日尚短，九头鸟还未离去，仍在山洞深处养伤。
凌虚先落下地，赤桐扶着，跟着无恨抱着无怨下来，鸣蛇跟随，而九尾蛇在地上打了个滚，痛得一声闷哼。
可九尾蛇却是翻身坐起，双目圆睁：“……是鬼姬！鬼姬在里面！”
他话音才落，那山洞里头忽然传出一个女音。
“几位仙长怎地又来了，可是还有事吩咐么？”说时里头走出个黑衣女子，秀发如瀑，身披羽衣，只是一手扶着山壁，看来伤得极重。
才看清她容貌，九尾蛇便大声叫了出来：“鬼姬！”
那九头鸟原先还惶恐自个走得慢了，怕这些个修道人改变主意，而如今忽然见着了仇人，立时扑了过去：“九尾蛇，纳命来！你还我儿子！”
九尾蛇大吃一惊，他难得见到思念多年的妻子，却为这恨意所摄，又见那十根手指乌黑尖利，想要躲闪，可全身妖气皆为白玉索锁住，只好就地一滚，避了开去。
“鬼姬，你在说甚么？”他怒道，“我们的儿子怎么啦！”
九头鸟一时杀意冲头，此时人却冷静些了，晓得身边还有旁人，深吸口气，冷笑道：“三百年前，你亲手杀了吾儿，如今还来问我，岂不是可笑至极！”
九尾蛇又道：“我何时杀了他？我离去前，你分明还未分娩，待我归来，你已叛离……”
九头鸟冷哼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九尾蛇喝到：“那是我儿子，我杀他作甚！”
眼见两人又要争执，忽然有人轻声笑道：“这可真有意思。”
两妖一同怒目看去，却见正是鸣蛇。
只听鸣蛇说道：“既然你两个说话不对路，不若一人说上一回，让我等分辨？”跟着回头看一眼同行几人，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无怨则略皱眉，夫妻反目么……
无恨看他哥哥神色不虞，低头凑在无怨耳边，说：“哥哥，你若不喜欢，就只取了血走罢，不然杀了也成。”
无怨摇一下头：“没事。”
而凌虚一甩拂尘：“听听无妨。”
九尾蛇到底还是忍住，看向九头鸟：“……鬼姬，你先说罢。”他扭头哼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倒要听听，你如何忍心如此污蔑于我！”
九头鸟并不理他，只面朝凌虚，垂头说道：“多年前，小妖与这九头蛇曾同属空山妖王座下，此前已向几位仙长说明，小妖在此不再赘述。”
凌虚一笑：“你只把事说清便是。”
而后九头鸟慢慢说来，众人听得，方知其仇恨因何而来。
原来三百年前，这一双妖怪确如九尾蛇所言，乃是一对夫妻。
要知只有凡人和那些个自命不凡的神仙方才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的，妖界可没这许多规矩。那时九头鸟恰修炼出山，受空山妖王招揽，从此投于其山头，还算得那妖王青眼。妖王座下有四位大将，分别统领诸大小妖怪，一齐为妖王效力。九尾蛇身为其一，九头鸟初来乍到，就在他手下做事。
九头鸟化身极美，原型也体态翩然，使得九尾蛇见而倾心。妖界以力量为尊，九尾蛇妖力十分厉害，九头鸟也颇为看中，两人一拍即合，就此一双两好，过上了双修的日子。
两人好得蜜里调油，空山妖王乐见其成，并不阻拦，不过年余，九头鸟身怀有孕，夫妻间更是情浓，四十九月之后，九头鸟产下一子，九尾蛇欢喜无尽，抱着孩儿爱不释手。九头鸟也极是高兴，然则正在此时，空山妖王与另一山头妖王约斗，便要让差人送拜帖过去，这人选，便是九头鸟了。
九头鸟自然早早去了，因着一路顺遂，去了也未受甚么为难，不过一日工夫就有来回，她于是先去回了妖王，却不曾想刚刚回到巢穴，就听见孩儿哭声，及至屏住了呼吸过去看时，就见九尾蛇高高举起孩儿，一把掼在地上，活活摔成一团肉泥！
她立时断了与九尾蛇的夫妻缘分，因知自己本事不敌，就不告而别，藏身于荒山中潜心修炼，间或吸食人魂，为求练得精深妖术，来日再向九尾蛇寻仇！
九头鸟将将说完，就听一个声音说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正是那九尾蛇，他这时须发怒张，大声叫嚷：“在你分娩前三月，我便听从空山命令出山做事，这一去半年才回，去时还与你说过，何曾做下这等事来！”
九头鸟嗤笑一声：“你倒是去了，不过十日后便回，还言道不过一件小事，要我安心养胎，不必在意。之后便一直不曾离我身边。”
九尾蛇沉声道：“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我险些没能回来。去时确是很快，不过途中身受重伤，我未免让你担忧，待养到伤好才回，可才一回来，就听说你离山而去，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之后我足足找了你两百年，也未曾见你踪迹，才在一处山里盘桓，不过每十年也总会出来寻你。”
九头鸟面色一寒：“巧言令色！”
九尾蛇猛地一掌拍地：“我哄你作甚！”
眼看两只妖怪又要吵起来，鸣蛇又笑出声来：“吵个甚么？那空山妖王偏生在九头鸟分娩前后分别派你夫妻两个出去，若非那家伙做下的这事，倒是奇怪了！”
凌虚也道：“磐天所言甚是，九尾蛇，那妖王究竟派你做了甚么，要你身受重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