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陆秀云的事,又林只是后来模糊的听说,她没嫁人,自己开了个小铺子——但是以陆家的家底来说,她开铺子的铺面、本钱是哪里来的,可都不好说。据胡妈妈她们隐晦的说法中透露的信息,她象是做了一个富商的外室。
无论如何,那都不关李家的事了。因为这件事同时牵扯到老太太、李光沛和四奶奶,所以家里上上下下闭口不提,仿佛世上就没有这么个人,也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当然,下人们私底下会不会议论,这个可就管不住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顶风也能传十里。四奶奶再带又林去七奶奶家的时候,七奶奶迫不及待,让喜凤把又林赶紧领出去,急着问:“你们家那事儿,到底是怎么个说法?真是你家那位的青梅竹马?”
这要换个人问,四奶奶准保觉得对方是想看她的笑话,但七奶奶和她关系是不一样的。再说,四奶奶肚里有话,也憋了好些天了,没个人能说。
“就算是吧,表哥表妹好作亲。他们还小的时候,好象我婆婆也有点那个意思。”
七奶奶小声说:“我还当是她们胡说的呢,想不到还真是。”
“她们?”
七奶奶撇了下嘴:“老五老六家的,整天游手好闲没得事儿做,就除了会嚼舌头。”看着四奶奶的神情,她有些纳闷:“你不好奇她们是怎么说的?”
“那有什么好奇的,狗嘴里总不能吐出象牙来。”
七奶奶一愣,噗哧一声笑了:“可不是,就是这个理儿。”
树大有枯枝,李家族人早早的分过家各过各的。有人过得好,有人过得拮据。那过得好的自然招人记恨。没事儿说不定也得在背后嚼舌头,现在逮着点破绽,岂有不趁机大说特说的道理?
四奶奶把陆秀云的事简单说了两句,七奶奶冷笑着说:“一个寡妇拖着孩子,还当自己是人见人爱的天仙不成?你也没一口啐到她脸上去。”
“疯狗咬你一口,你也要回咬狗一口不成?”四奶奶淡淡地说:“她不嫌疼,我还嫌她脏呢。”
七奶奶触动了自己的心事,颇有几分同仇敌忾:“可不是,她男人死了还不到一年呢。这就没羞没臊的非上赶着给人当小老婆去。就算她不守,老老实实再寻个人做正头夫妻难道不行?无非就是看上你们家日子过得好,才死活要巴上来。”
四奶奶想,还有更下作的事呢。只是不便说出来罢了。说到底陆秀云也是李老太太的娘家亲戚。要不然四奶奶可不会对她这样客气。
七奶奶问:“那位段夫子教得可还好?会不会太严厉了?”
“嗯,我看着还好。”四奶奶说:“又林的性子太活泛了,正得好好治一治。在自己家里太娇惯了,将来嫁出去到了婆家,哪还有人能再纵她?”
“我看又林挺好的,人机灵,规矩也不差的,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你们也不要太拘着她了。”
四奶奶只是苦笑。
看着又林亲姑姑那样,还有陆秀云。她哪敢放松?同是女人,她们可都是前车之鉴。
这世道对女人太过苛刻,不能有半点儿行差踏错。她情愿现在对女儿严苛一些,将来过得顺遂。
周家大奶奶把周榭也送来一起学,其实她们想的都一样,都是当娘的,都是一颗心为了儿女。喜玲进来送茶,七奶奶吩咐她:“让红儿上次捎来的那花样子,找一找拿过来。”
喜玲答应了一声出去了,过了片刻有个丫鬟把花样子送来了。
四奶奶没见过这个丫鬟,很面生。但是生得不错,皮肤白皙,鹅蛋脸,胸脯鼓鼓的,腰身却很苗条。
等她出去了,四奶奶试探着问:“这丫头……新来的?”
七奶奶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四奶奶顿时明白了。
这个丫头长得明显就不太安分守己的,七奶奶这是给七爷预备的。
她的压力实在太大,自己这几年来都怀上,也实在心灰。两口子起先都不死心,试了又试,屡次无果,所以现在七爷连试都不想试了。也是,注定不会发芽的地,还使劲儿撒种干什么?撒了也白撒。他一去这么久没回家,七奶奶忍不住要想,他是不是在外面已经找了外室,有了相好的了?他长得可算是一表人才,又不缺银钱……只要他自己愿意,身边还能少得了人?
七奶奶思前想后,万般无奈,这回是终于下了狠心,才让娘家人帮忙,送了这么个丫头来。一家子的卖身契现在都扣在七奶奶手里,不怕这丫头不听话。要是……要是她能生个儿子,七奶奶就会抱过来养。到时候再把这丫头一家人远远打发了,也算是个稳妥的办法。
四奶奶心里也不太好受,她想起自己还没生德林的时候了。又林再懂事,那有什么用?最紧要的是儿子。七奶奶刚过门的时候,和七爷也是非常恩爱的,只是生活一点一点把热情都磨光了。
又林提着裙子,怕被草叶勾到。这种草叶很是讨厌,边缘都是锯齿。她穿的裙子是薄薄的丝绢,很是舒服,但是特别不禁刮,很易勾丝。
她惦着脚看着矮墙的墙角那里,有鸟儿在那里做了个窝,她个子矮,只能听见幼鸟叽叽的叫声,却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什么鸟儿。
喜凤不太放心,怕她磕着碰着,在后面催她:“六姑娘,快下来吧,这里热,咱们去屋里吃果子好不好?”
又林转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屋里比外头更闷,但是喜凤也不容易,她是自在了,却让身边的人提心吊胆的。
又林从石头上跳下来,喜凤吓了一跳,还想伸手扶她,又林已经稳稳地站着了,伸手不慌不忙的把裙子理了理,笑眯眯地说:“咱们走吧。”
喜凤松了口气,心说这位六姑娘可是得好好学学规矩了。瞧李家其他的姑娘们,大姑娘二姑娘是早嫁了,可是其他几位姐妹还小,哪有一个象六姑娘这么好动的?真象是个小子错投了胎。
墙外头有人喊了一声:“李家妹妹?”
这个叫法再没有别人……又林毫不意外的转过头来,隔着矮墙,那边大大小小一排男孩子,领头的正是周家的大哥周富辉。
这些日子又林没见着他们,听周榭说这兄弟几个学功夫学得正在兴头儿上,连睡觉都不忘练拳,夜里把床板敲得嘭嘭响,也许是梦到了金戈铁马,快意江湖?
“周大哥,你们这是从哪儿来?”
周富辉脸被晒得黝黑,可见这一夏天有多么不安于室。他从身后拿出个鱼篓来,从墙头上递过来:“我们逮了好些鱼,这是几条大的,还活着呢,给你拿回去吧。”
喜凤看着那个又脏又湿又腥的鱼篓,只觉得额角青筋乱跳。幸好六姑娘没伸手接,还客气了一句:“你们去捉鱼了?我现在在七婶婶家,不好拿着这个,要不你们回去时经过我家再送过去吧。”
周富辉点点头说:“行,那我们先走了。”
他一招手,一帮子人又跟着他呼啸而去。
又林自己是没有多想,可喜凤难免想得多些——
这周家的哥儿,和六姑娘的关系,是不是忒好了些?捉几条鱼还惦记着给她,难不成他对六姑娘……有点儿意思?
这很有可能。
年纪差得不算多,两家住得又近,关系特别好,算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这周家的哥儿和六姑娘这么时时能见着面,天长日久的……
可是六姑娘的年纪,实在是小了一点儿。
又林可猜不着喜凤这会儿心里琢磨什么,她在想,这鱼要是新鲜,就让厨房用来做个汤。这几天李老太太胃口不怎么好,要是汤做得好了,她兴许能多喝两口。她一走神,就只听见喜凤的后半句话。
“……一论起来,原来还都是亲戚呢。”
又林问:“谁和谁是亲戚?”
喜凤替她把裙角提一提,怕被草叶树枝给勾破了,一面回答说:“从京城来的朱家的少爷啊,前天他上门来呢,原来他叔祖母是我们家奶奶的姨表姐,让他捎带了东西来。六姑娘,这么说起来,下次朱家的少爷见了你,还得称你一声姑姑呢。”
又林眼睛快变成蚊香眼了。
朱家的少爷?好象是叫朱慕贤吧?他怎么和自己家扯上亲戚关系了?
这个……七奶奶是他叔祖母的姨表妹……这关系绕的,又林努力的想把这亲戚关系理清,结果发现自己是白费力气。
这姑姑和姑娘,只差了一个字,可是自己的辈份陡然间拔高了一辈。
好在这亲戚关系已经远得很,又没什么见面机会,称呼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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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有点卡文。。
好吧,欠更记账,我正在调整作息和状态,欠更一定会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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