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一路寻思着进了沁芳院,却见好几个平日里的粗使婆子们出出进进的忙得不得了。进了屋这才知道,感情这些婆子是在擦地。风姐儿忙拣着好下脚的地方走了过来,众人见凤姐儿来了,忙起身问好。凤姐儿笑道:“秦妹妹林妹妹怎么了,这屋子还不干净啊,要这么个擦法子谁还敢走路呢”
黛玉听了这话忙笑道:“还在擦地吗?哪又至于如此,不是给她们找事做嘛,这么大冷的天,冷水里泡着,非得弄出病来。”说着就要出去让婆子们别再擦地了。
淑君忙一把拉着黛玉道:“妹妹放心,不会冻着她们的,我说了叫她们只管用热水擦的。”
黛玉也不听淑君的,忙让疏影止了婆子们擦地。
凤姐儿在一旁也不敢多说话,只和姐妹们随意说着话儿。不一会的功夫,天见晚了,众人都起身告辞了,贾环贾琮几个也都回去了。只有湘云留了下来和黛玉淑君一道吃饭,晚间也是和淑君一道睡觉。
贾环赢了银钱,兴冲冲的回了屋子,把今儿的事情告诉了赵姨娘,赵姨娘一听这话连问当真。贾环得意道:“这我还能骗您不成,今儿宝玉哥哥真在秦姐姐林姐姐那得了个大没脸,连着宝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四姐姐她们都在,却都没人敢说什么的。”
“这真是阿弥陀佛,这家里跑出青天来了。我就说那两位姑娘是极好的,这平日里送了你多少东西,这都没数了。”赵姨娘连连笑道。
“可不是,秦姐姐林姐姐对我好我自是知道的,不光如此,现如见连三姐姐都对我很好,时常没人的时候找我说话,送东西给---”贾环一说到这赶忙掩了嘴不再说了。
“做什么不说了,在我面前弄神弄鬼的,你以为我真个不知道吗?我只是不愿意说罢了,你三姐姐做的针线,那针脚我岂有看不出的”
“您老不说就好,三姐姐连连嘱咐我不叫我说,就怕您知道了又寻事,给她招烦恼。”贾环忙道。
“你们两个都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岂有不顾念你们的,她有这份心,我也就知足了。”
“三姐姐也不容易,你说她一个姑娘家的,存点钱容易吗?倒是一多半都到了我这了不过三姐姐说得对,男子读书上进以后出去立业,自有一番前程。”
“你是傻的,这家里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你不要,偏要出去立业?你就乐意把这么大一份家私儿都给了宝玉?真真是个没志气的。”赵姨娘原本高高兴兴的,一听这话忙啐道。
“您老把我话听完再生气行不行?我告诉你,这一份家私儿,以后必是兰儿的,他才是嫡子长孙呢,连着宝玉都得往后排。我还不如到外头去立一番事业,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来,又是一种说法。”
赵姨娘听了这个,叹了口气道:“这也是好的,你若有这个志向我必是不拦你的。还有,你何时这么长进了,竟知道这些道理了?”
“您老也太小看我了,就算我不知道,也有人教导我呀”
赵姨娘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伸手道:“把你赢的银钱给我”
“这是我赢的”贾环赶忙护住自己的荷包道。
赵姨娘眼疾手快一把扯过荷包道:“你这个孩子,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不就是你的?我替你好生保管着呢,我们娘儿两个,摸着点钱这容易嘛,可得好生收着。”说着就拿着荷包往里屋去了,只剩下贾环在当地跺足暗恨不已。
这边莺儿扶着宝钗一径往梨香院去,莺儿努着嘴道:“小姐,你可不知道,林姑娘的那两个丫头真是狐媚子歪道的,为着要爷们喜欢,就故意讨他们的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输钱给他们,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教养。不过是两个庶出的小爷,也值得这样。那秦姑娘林姑娘被宝二爷拉了一下手,就那副做派,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宝钗一听这话,立马顿住了脚步喝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这些话是你能说得吗?环三爷琮三爷,再怎么说也是爷,凡是男子,庶出嫡出有什么区别?也轮得到你指手画脚的看不上?那林姑娘秦姑娘自己尊重,这才是大家子小姐的做派,你以为你倒是见过两家小姐姑娘的了,就以为自己见过世面了,就敢这么编派主子。等回去了,我告诉了妈一定卖了你,我们家留不下你这尊大佛”说着就一径快步走了,莺儿听了这话一时愣住了神,过了半晌才急着赶了上前去向宝钗求情,却又不敢高声,怕惹人笑话。
宝钗率先进了她母亲的屋子,薛姨妈一见宝钗气色不善忙道:“怎么,又在沁芳院受气了?我让你别往那去,你偏不听我的话。”
“不是的,妈,是莺儿这个丫头太不知道规矩了。”说着就把今天的事和莺儿说的话略略说了一遍。
“我还当是什么事,就把你气成这样。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做什么要把她卖出去。”说着又向已经跪在当地的莺儿道:“不会卖了你去的,快回去吧”
莺儿听了这话忙磕了个头就退下来。
“妈,说真的,再给我买两个丫头吧,就莺儿一个,我的事她也忙不过来,当初奶娘又没跟过来,要不然也多了个帮手。”宝钗顿了顿说道。
其实宝钗有这个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当初来了这还没觉得,这里的三位小姐一人也就两个贴身丫头,也差不离。可是这黛玉淑君的排场真真就把自己惊着了,那么多奶娘丫头婆子。尤其是今天庄嬷嬷等上前护着黛玉淑君的样子,真真是触动了自己,要是自己身边能有这么几个知冷知热的人那该有多好
“你哥哥早就说要替你买两个丫头的,既是如此,我就说出去,让她们拣着好些的买两个给你使。”薛姨妈思忖了半晌说道。
宝钗点了点头,母女两个就自去吃饭了。
晚间的时候,贾琏一回来就唉声嗐气的,凤姐儿见状忙问怎么了。贾琏抿了口茶道:“今儿陪着石光珠去看宅子,”
“石光珠?怎么,缮国公家那么大的宅子放着不住,他看什么宅子?难不成是想养外室?”贾琏刚说了一句,就被凤姐儿截口笑道。
“什么养外室?他就是有这个贼心也要有这个贼胆啊他那房夫人,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烈性”贾琏笑道。
“呸”凤姐儿啐了一口道:“那是为了什么?”
“嗐,年前的时候,他听说南锣鼓巷有一宅子,修得极为齐整别致,他也去看了回子,说是真真极好的,要价也低得很。一座六进院落占地二十多亩的院子要价才两万两银子,你说便不便宜?”
“还有这么好的事?”凤姐儿一听这话忙来了劲道。
“可不是,所以石老大就动了心思,只是因着年前事多,也拿不出这项银子来就耽搁了下来。昨儿他找到了我,说起了这事,说是钱不趁手,问我借点银子凑凑。还说这宅子一转手必是能挣个万儿八千的,到时候也是必有我的一份的。我想着也确实是桩不赔本的买卖,就应承下了。谁知今天去看时,那宅子已经卖了,你知道卖价多少吗?”
凤姐儿听到挣钱的时候那是一肚子的欣喜,正盘算着这钱够不够,听贾琏语气一变这么一问,忙道:“怎么就卖了?卖了多少银子?”
“三万八恨不得都翻了一倍了。我们这才知道这宅子年后竟涨了几回价,谁知还是被人买了去了”
“这是谁家啊,这么阔气”凤姐儿疑惑道。
“不知道,这人家答应买家了,不肯说。你说那石老大能有不气的,肠子都悔青了若是年前凑些钱买了,那一个月的光景可就净赚了一万八啊,你说到哪去找这么好的买卖去他拉着我倒了半晌的苦水,连说早知道就把自己卖了也是必要把那宅子买下来的。”
“瞧你们那点子出息他值钱还是怎么着?我看他呀,半吊子钱都不值,就一二百五能做成什么事啊?既是没买着,吐苦水有什么用。对了,你说那缮国公家就到这个地步了不成?”
“看你这话说得,真叫我小看了你,亏着你还理家。我们家什么光景,那几家也就这个样子,你以为会比我们家好吗?”贾琏冷哼道。
“这倒也是,都是几门子的穷官”凤姐儿撇撇嘴道。
“别说别人了,我且问你,托林妹妹的事情有指望了没有?珍大哥哥都问着我两回了。”
“我今儿原本是想去问问的,可是一屋子的人,我看林妹妹的脸色又不好,就没敢问。”凤姐儿回道。
“怎么,谁还敢给林妹妹脸色看不成?”
“你也是知道的,不就宝玉嘛”凤姐儿说着就把今儿的事说了一遍,“宝玉就去拉了一下秦妹妹林妹妹的手,谁知就被兜头说了一顿。两位妹妹赶忙叫人拿水拿胰子洗手,叫人又是烧帕子又是擦地的。”
贾琏听了这话,先是愣住了,随后是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还有这等子的事,比戏文都热闹”。.。